樸音離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沈默半秒，抄手就把風衣砸過去“呀！”

一把抱住外套的權至龍朗笑出聲，衣服丟在一邊，招呼羞惱的小朋友做到他邊上來，看她不過去要去對面把手機屏幕對準她，示意他在看她的節目呢，趕緊過去。撅著嘴不太樂意的樸音離磨磨蹭蹭的靠過去，盤腿跟他一起看節目，邊看邊聊。

餐點不用點，店家看著上，朋友的店么，他們也不是就為了吃飯的。

這期放的剛好是樸音離扭傷了腰，節目組沒玩煽情的招而是用搞笑的方式一帶而過，沒有特意渲染勞累。權至龍雙擊屏幕暫停，眼神從腰往上挪，讓她解釋一下。樸音離不覺得有什么好解釋的，跳舞的愛豆誰還沒受過傷，受傷之后沒時間等痊愈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么。

皺眉斜了她一眼的權至龍也沒多說，這個確實不好講，勸什么照顧身體的話在他們這一行沒必要，因為那不是他們能控制的，樸音離目前的階段就更控制不了。節目看的不高興手機就被主人丟在一邊，正好服務生敲門上餐和酒水，權至龍看桌上只有酒，問樸音離要不要喝別的，看她搖頭也就算了，但也沒給她喝酒，給她倒了杯茶，讓她喝茶。

要樸音離自己說也不想喝酒，可兩個人吃飯還是為了感謝之情‘馬術熱搜’的事，那就沒道理讓權至龍一個人喝酒，伸手就想給自己再拿個杯子。權至龍擺手示意不用，說自己也不打算喝，理由是，他開車來的。

兩個人吃飯讓一個人喝酒是不合適，但兩人都不喝那就無所謂了。

捧著茶杯的樸音離以茶代酒謝過之前熱搜，抿了口茶當這事過去的權至龍問她出道準備的如何，聽小朋友吐了一堆苦水，聽的樂呵呵的，實際上壓根也沒在聽。手托著下巴撐著桌子望著滔滔不絕的姑娘，時不時應和一聲，眼神很專註，但大腦是放空的。

權至龍很累，他快三十個小時沒睡了，也不是完完全全都沒睡，而是迷迷糊糊的都沒有睡踏實。睡不踏實的覺比沒睡還累。

巨星剛從米蘭時裝周回來，為了韓流帝王、時尚王者的稱呼，他幾乎跑遍了今年的春夏時裝周。到處飛，到處拍雜志，到處參加活動，到處見人。場子類似，人也類似，要不是每場的品牌logo都不一致，他都會搞混自己在哪。

太累，心累，身體更疲憊。

在仁川機場落地開機后，同樣疲憊的經紀人跟團隊說大家這幾天辛苦了，可以休息一天回家陪陪爸媽找找女朋友什么的，權至龍反射性想到了樸音離。短信就這么發過去，內容是你欠我的飯該還了，發過去了對方許久沒回，他才想起來那孩子在準備出道呢。

他本來都到家了，洗了澡換了衣服，助眠的香熏都點上準備睡覺了，樸音離的電話到了。說是她在錄制，大概十點多結束，可以見一面，問他還約不約。

權至龍當時想說不約，想說困，想說累，想說改天，想說下次，可他說出口的卻是“正好我也有點事，差不多也是十點多散，你結束了電話我。”

就這樣，困的已經不行了的人爬起來，開了ipad追著姑娘的綜藝，重新換衣服，重新出門，定了飯店，到達包間。刷著讓人放松的隨時能睡過去的綜藝，等著樸音離打來電話說她那邊結束了，再跟她說“我也要散了，這附近有個朋友開的店，我把地址發你。”

綜藝已經追到了最新一期，那孩子推開了門，腰肢突然就塌下去，肌肉莫名的就松弛了。好像精神或者靈魂也是松弛的，松的所有的疲憊都涌上來，他好累啊，累到...累到...累到...

“樸音離？”

“嗯？”

“讓我靠一下。”

伸直腿的權至龍往她肩膀上倒，倒的樸音離覺得怪怪的，剛想避又被他拉住了胳膊，耳邊是一句“你繼續說，我就靠一下，頭疼。”

樸音離想說頭疼就散場啊，也不是非得吃這頓飯，但他貌似真的不太舒服的樣子，也沒強求。挪了下姿勢讓他靠的舒服點，在他問你們出道曲如何的時候，繼續接著說出道曲的問題。

她們的出道曲不能說不好，只能說是口水歌，就是大眾性肯定沒問題，但有多好很難講。要樸音離說，還不如把《春麗》當主打，但社長估計不會答應，原定的出道曲好歹有勇敢兄弟的招牌在，再怎么隨意也不能用李熙京的歌當出道專輯主打，那也太隨意了。

說到社長太隨意，就聊到了《春麗》再說自己搞不懂社長在想什么，低頭想問，發現對方眼睛都閉上了，楞住。

試探著伸手想推他的樸音離手剛伸過去就被閉著眼睛的權至龍握住了，剛想抽回來卻聽到了讓她忘記手在人家手裏的話。

“你們一定能紅，因為你們能紅，所以出道迷你專輯做的怎么樣不是重點，確定你們的商業價值到底在什么程度是重點。”

“怎么講？”

疲倦讓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也多了幾分磁性，語調慢吞吞的，用漫不經心的態度展現有智慧的男人的性感，大腦的性感。

樸音離的團隊是一定能紅的，沒有第二種可能的一定，區別只在于紅到什么程度，能給公司創造多少利益。她們本身就紅了啊，不管是樸音離還是她的隊友們，她們本身就紅了。

ioi就是大熱門，解散才兩個月，粉絲一個都沒少反倒帶著對團隊解散的留戀，那些情感會轉移到再出道的人身上。李熙京那三人在上個團隊的紅利還沒消散呢，至少能吃到年底，這波是可以肯定的。

再說樸音離，她在大眾的認知度裏已經在慢慢改變了，‘我結’上了，‘尹食堂’也上了，她在‘我結’裏多多少少都表現過自己想要站在舞臺的想法，姜勝允也幫她鞏固了設定，再加上她在最后分別時很羨慕姜勝允能發專輯。那就是在告訴粉絲，我需要支持，以愛豆的身份被支持。

年初‘馬術熱搜’明面上是壞事，暗地裏卻是能證明她紅了的證據，說句不好聽的，她要是沒紅也不會被推出來擋槍。

作為女演員的樸音離紅了，路人盤是很多三線乃至二線女團的邊緣成員都比不上的，作為愛豆的三位隊友們紅了，那是超一線的團隊，忠實的粉絲已經培養出一批人了。

路人盤有，死忠粉有，兩者迭加早場的效果遠大于一加一，那是成倍數增長的。因此，她們只要出道，就一定能紅。在肯定能紅，成績不會太糟糕，甚至不會差到哪裏去的基礎上，公司為她們準備的出道專輯就不是按照新人出道的方法操作，而是要先把地盤搶下來。ioi那么多人，最先出道的就最先收割紅利，慢一步，就慢人一步。

搶地盤追求的就是速度，可追求速度也不能讓專輯變成粗制濫造的東西，那是本末倒置。此時團隊成員有自己的自作曲，編曲也是成員，詞是大家寫的，舞更是成員編的，不管這首歌最后的成績會如何，收錄到出道專輯裏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光沖著為什么都是成員做的，粉絲也會買單。

“孩子們有時是很盲目的，一首歌到底好不好聽需要鑒賞能力，專業人士的評價在粉絲眼中不值一提，夸就說的都對，罵就是不懂欣賞。”權至龍捏著她的掌心，慢條斯理的告訴她“對愛你們的孩子們來說，自作曲是帶著光環的，是你們才華的證明。為了證明你們的才華，就算是掏空錢包徹夜通宵，他們也會把音源的成績刷上去。”

“路人聽歌都是聽榜單，榜單靠前他們慣性也會點開，再加上你的路人盤大，只要不是難聽到一定程度，大家多少會給點面子，愛屋及烏就是那么個意思。音源成績好了，歌謠節目拿到一位了，上的綜藝多了，紅了，說好話的人就會更多，再給出評價的人不管是專業還是不專業，說壞話都會變成是別人嘴裏的酸話，是蹭熱度，倒是話語權就在你們手裏。”

“這個圈子拼的就是話語權，有話語權的人就是王，規則都是國王定。你們社長目前在做的是盡可能快的幫你們搶下話語權，那也是他的話語權，只要地盤能搶下來，能向市場證明你們有商業價值，先撈一波走把先期投入轉回來。回血的錢，才是真正為你們考慮藝術，考慮團隊定位，考慮如何成為一個不敗的女團的時候。”

“你現在要做的是等，等著下半年或者是明年年初，看你們社長讓你們怎么回歸。如何你們的成績足夠好，但他還是讓你們出迷你專輯，那你就準備好要找下家了，你們社長只想賺錢不是真的要做團，目光短淺看不到未來。如果你們第二張專輯是正規專，那你就可以跟社長提意見了，想跟什么樣的音樂人合作，想要什么樣的風格。”

權至龍困了，很困，困的毫無遮掩的在小朋友面前說這個圈子一切向錢看，沒人聊夢想。夢想不過是被包裝出來的商品，包的光鮮亮麗也是為了讓定價更高昂。

但凡他再清醒一點，他都不會跟樸音離說那些，干什么要跟這孩子說那些呢，就讓她開開心心的追尋夢想不好嗎。

可他很累，疲倦的身體松弛的精神，讓他的攻擊性顯露無疑，那是在這個行當摸爬滾打出來的本能，也是一種慣性。數年如一日的慣性是巨星非常清楚，他們面對公司即要當合作者，最信任的合作者，也要警惕防備公司。

藝人和公司相互依存，也互相吸血。練習生、小藝人吸公司的血讓自己成長，長大了公司就會吸他們的血去餵養新生代，這是輪回的機器也是商業模式。

在權至龍的觀點裏他不應該跟樸音離說這些，這孩子不傻的，很聰明，把黑暗面告訴她，她吸收了，光明的部分不再了怎么辦呢。可他說了，沒什么防備的就說了，說完了也沒反應過來不應該說。

說完了，得到回應了，楞神許久，笑了，他好像誤會了這孩子呢。

此前沒有人跟樸音離說這些，就算是李先稿對待她也是慢慢教，跟權至龍有點類似，不想讓她看到世間的險惡，就想讓她維持現狀就挺好的。時不時又會擔心世間太險惡，要是什么都不教也不行，那就只能碰到事情了再一點點來。

這次樸音離沒去問李先稿，事實上要不是權至龍約她，她誰都不會講，她沒覺得那是什么大問題。偏偏遇到了權至龍，隨口說出來得到了新的知識，被打開了新的大門。

門口是更廣闊的天地，無所謂善惡好壞，那只是片新天地。

而給她創作出那片新天地的人......樸音離扶著權至龍的肩膀把人推開，在他問她要做什么之前，扶著他倒在她的腿上，伸手蓋住他的眼睛“我不知道這邊幾點關門，關門之前你可以睡一會兒，服務生來了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