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年蹙眉看他：“你說你姨外祖母對你很好，她救你出去，給了你兩年快樂的童年?！?

遲等把自己的臉貼在粗糙地書頁上，他抬起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白年，有些無辜地說：“因為我腦子裏關著一只野獸嘛?！?

白年嘖了一聲。

遲等笑道：“白老師放心，我會把野獸關好，不讓他傷害您的?！?

白年的家庭成員構成，在裏爾市其實算不上多特殊。

他的母親是位普通人，父親是位哨兵。

白年長到十歲，家庭算是和睦，母親是哨塔的研究員，父親是一位地質(zhì)勘察人員。

一家三口住在他現(xiàn)在住的老式房子內(nèi)，院內(nèi)養(yǎng)得杜鵑花還是二十多年前他媽親手栽下的。

他的母親親手挑選了新培育的杜鵑品種，能讓他們家院子裏一年四季都有鮮艷的色彩。

白年的記性相對而言算是不錯，但兒童的記憶是不包括理解成分的，可能他的家庭中確實有少兒時期他忽視的細枝末節(jié)。

他才能在二十年后，再回想也只覺得自己家庭跟其他家庭沒什么不同。

一個普通的女性嫁給了一位做地質(zhì)勘察的哨兵。

哨兵需要經(jīng)常出差，出差帶來的后果可能是精神穩(wěn)定類藥物的供給不足。

經(jīng)常缺少穩(wěn)定精神類藥物的哨兵，在某一天精神暴動、徹底崩潰后帶來了一場駭人聽聞的惡性事件。

傷害人的哨兵被關進了黑塔，而女人則被送進了墓地。

這算不上是多覆雜的案件。

白年三十二年的記憶中，發(fā)生過好幾起雷同的案件。

這幾年倒沒有了。

雖然哨塔的新聞部每天都在推送人人平等的這一準則，但事實上哨兵的社會地位一直在隨年降低。

從現(xiàn)在逐年贈大的向?qū)诒谋壤?、采樣調(diào)查的二者受最高教育的程度、以及民政局新婚夫妻屬性登記，都在顯示哨兵正在減少，在不被接納。

白年曾偶爾看過一條數(shù)據(jù)，上面寫著裏爾市去年一整年登記結婚的哨兵數(shù)量甚至沒有超過一千個。

而去年年底統(tǒng)計的裏爾市長住人口為一千七百多萬人。

今年中旬哨塔出臺的精神穩(wěn)定類藥物管理新規(guī)，更是讓這群或多或少都已經(jīng)藥物成癮的哨兵想要去各個哨塔門口靜坐。

他們當然不可能真的去靜坐，一個稍微被判斷有些危害傾向的哨兵都會被帶到治療組進行全套精神檢查。

哨兵又或多或少都沾有一些藥物成癮，被檢查發(fā)現(xiàn)后會被帶去強制戒癮。

那幾乎是生不如死的體驗。

白年小的時候好像有些孤僻，開口說話也較尋常小孩要晚些。

他媽還因次焦慮過他發(fā)育遲緩、有自閉癥或者是個啞巴。

他會默不作聲地坐在家裏地毯上擺弄些奇怪的玩具，且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從不會為來自家拜訪的人所動。

白年是不太記得自己作為小孩時，想的到底是些什么。

后來雙親死的死進黑塔的進黑塔，他被母親家人養(yǎng)大。

因為一點天賦，以及實在不想跟老人住在一起太長時間，他十四隨就考上了大學，住進學校宿舍，十六歲之后就自己一個人搬到了現(xiàn)在的房子裏。

他的父親頭幾年被關進黑塔顯得有些渾渾噩噩，白年十六歲之后每年十一月份都要去探望一次。

頭幾年，對方都認不清他是誰。

這幾年稍微好了些，他會跟白年兩個人沈默地坐在探監(jiān)室冰涼的長椅上。

白年是不太愛說話的，也懶得用一些治療手段去詢問這個男人為什么突然發(fā)瘋殺了自己的妻子。

——因為精神失控，無法自控。

當然是這個原因，不然還他媽能因為是什么原因。

他還能聽到些什么特殊到能讓他眼前一亮的原因嗎？所有哨兵的最終歸宿都是精神失控。

通常情況下，一年一度的半個小時探望完成，白年會整整衣服，禮貌地跟這個給了他生命的男人道別。

“再見，明年這個時候再來看您?！?

白年在這些古怪的時候，會顯出一些諷刺的禮貌來。

男人總是臨到最后一刻，隨意問起些看似關心的話：“你外婆還好嗎？”白年聽見外婆這個稱呼，總沒忍住臉上帶上譏諷：“放心，仍舊恨死您了。

連帶著恨死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哨兵?！?

白年禮貌又文質(zhì)彬彬地從探監(jiān)室走出來。

今年的十一月十八日，白年還是準備獨自駕車去往幾十公裏外的黑塔，探望他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