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九嬰的血可以驅魔獸，霍清風費了好大的勁才說服晏家人把血抹在身上，又花了一番唇舌將他們打發走。

見人走遠了，小貂這才從草叢中出來，蹲在地上把地九嬰的血抹在自己身上。

“剛剛他們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吧。”霍清風問。

在草叢裏待了許久，身上都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包，小貂心中不爽，沒好氣的道：“我又不聾，當然能聽見了。”

說完這話，小貂還壞心的抓了一把血試圖抹在霍清風臉上，可惜夠不到，只在他胸前留下了一個血手印。

“你說你們主上是那種好色之人嗎？在仙門搶女修的人，不會是管豹吧。”霍清風也沒心思理會小貂的惡作劇，心事重重的問。

見霍清風心不在焉，小貂也失去了玩鬧的興致，訕訕的拿霍清風的衣擺將手擦干凈，道：“這確實像管豹的作風，不過，不是我看不起他，一口氣搶了仙門八十多個女修，管豹有這個能耐嗎？”

秘密劫持八十多個不同門派的女修確實是個大工程。聽晏無雙的意思，若不是有人告密，還真沒人懷疑到魔族頭上。看來這事做得確實縝密。管豹那種草包貨色，還真沒這個能力和心機。

覺得小貂說的有道理，霍清風不由深思，“難道這事真是冷寒陌做的？但又為什么呢？就算魔族想要挑起和仙門的戰爭，也不用費這么大的勁吧。”

“你說，你們主上要那么多女修做什么？能有多大的事讓他不惜與仙門徹底撕破臉，也要把這么多女修弄到手？”實在想不出頭緒，霍清風只得在小貂那裏找靈感。

將最近諸多的事情一串，小貂不由皺眉道：“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主上抓這八十一個女修，估計是想給何杳杳換魂。”

“換魂？什么換魂？”霍清風疑惑道。

小貂婉婉道：“聽我爺爺說，吃人嶺中有個叫天外天的地方，裏面有塊魔石，是老魔祖為魔族后人留下的后路。三年前，梼杌的長女何杳杳為了救主上，被仙門修士的仙劍刺傷昏迷，連魔醫都束手無策。搶這八十多個女修，估計就是給何杳杳換命。”

“這也太兒戲了吧！”霍清風只覺得好氣又好笑，“為了一個女人，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挑起仙魔之間的戰爭……冷寒陌是傻了嗎？”

小貂不屑的一笑：“這倒像是主上的作風。你是不知道，主上對這個何杳杳非常重視，她剛剛受傷昏迷之時，主上跟瘋魔一樣，為了保住她的命，不惜血洗整個血煞宗。血煞宗歸順魔族已久，向來忠心耿耿，深得老魔尊的倚重。主上為了一口棺材就滅了他們滿門，更何況是你們仙門幾個狗修士的命？”

冷寒陌確實是那種性格，為了所愛之人，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聽著冷寒陌為何杳杳干下的荒唐事，霍清風只覺得揪心的疼。

“我爺爺不過是和血煞宗的宗主有些交情，幫著說了幾句話，便被梼杌抓住把柄，誣陷他對魔尊不忠。”提到舊事，小貂的臉已經顯而易見的沈了下來。

忍著心中痛楚，霍清風道：“冷……你們主上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的不通情理，還不許人勸說嗎？”

小貂冷笑一聲，“不通情理又能怎樣？他是未來的魔尊，老魔尊都由著他高興，誰還敢說他的不是？在魔族很少提情理，只憑實力說話。技不如人，只能任人魚肉。血煞宗不過是主上對何杳杳表達情意的犧牲品，即使主上這樣做會讓所有歸順魔族的異族寒心，即使大多數人都反對，但主上就有能力這樣做了，這才叫本事。”

原本以為“沖冠一怒為紅顏”不過是歷史書上的幾個字，霍清風從不覺得陳圓圓有那個魅力讓吳三桂叛變。吳三桂為的并不是那個被搶的可憐女人，而是自己的權力和榮華富貴，陳圓圓不過是白白擔了那樣一個罵名而已。

可如今，冷寒陌的所作所為徹底轉變了霍清風的看法。原來，世界上真有這般癡情的男人，為了心愛的女人，不惜頂著所有人的壓力，甘愿拿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所有子民的命冒險。同為男人，霍清風自認也只敢為心愛的人犧牲自己，絕不忍心連累旁人，更何況還是挑起戰火，生靈涂炭。

能得到冷寒陌如此不顧一切的愛，何杳杳就算是死了，也該知足了吧。霍清風苦笑了一聲，只覺得萬念俱灰。

小貂沒有註意霍清風痛心的表情，繼續道：“至于我爺爺……哼，我爺爺和梼杌向來不和，若不是主上，梼杌遲早會被我們饕餮一族滅了。就算沒有這件事，他們也會找其他理由將我爺爺殺了。只怪我們不如梼杌走運，攀上了主上這棵大樹。技不如人，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

“你倒是想的開。”

聽出霍清風話裏的心不在焉，小貂抬眼看著他道：“我們魔族不像你們修士那么虛偽，輸了便給自己找借口，遇事只會責怪旁人。弱肉強食本就是魔族的生存法則，身為魔族的貴族，就算輸了，也要有氣度。要拿得起，放得下，看得開。承認自己不如別人并不是一件丟人的事。”

這一席話說的擲地有聲，仿佛凌空一個巴掌，將霍清風那個萎靡的心打醒。

難怪魔族雖然作惡多端卻一直屹立不倒，即使是一盤散沙卻強大到足以和仙門抗衡。仙門修士不斷責罵魔族殘忍、暴虐，卻忽略了他們的通透，他們的頑強……以及他們敢于承認錯誤的勇氣。

一個十幾歲的小孩，經歷了家庭的變故，親眼目睹父兄姐弟慘死，尚能冷靜的分析得失利弊，認清自己的不足，努力堅強的活下去。他霍清風身為天機峰的峰主，受到那么多弟子的尊敬和愛戴，如今戰火將起，師兄弟們和手下弟子還不知在哪個角落裏浴血奮戰，他又有什么資格因為一些情愛的小事在這裏自怨自艾？

往事已經不堪回首，但他霍清風卻無愧于心。終于重新打起了精神，霍清風看著小貂問：“你知道天外天在哪裏嗎？”

“還真把我當萬能的了。”小貂總覺得霍清風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不由笑道：“算你問對人了，我雖然沒有去過，但是整個吃人嶺的地圖早就讓我背熟了，應該能找的到。不過，你的修為已經沒了，就算到了那裏，又能干什么呢？”

“沒有修為確實不行，得想辦法將脖子上的東西拿掉。”霍清風摸著已經變成細線的“狗脖圈”道。

小貂道：“你脖子上的那東西不是凡品，一般的刀劍未必能奈它分毫，想要取下來，不易呀。”

霍清風也有些發愁，搜腸刮肚的尋找辦法。忽然，他靈光一閃，問：“吃人嶺裏有沒有溺水熔漿？”

“溺水熔漿？我倒是知道附近有個地方有，不過，你要那東西干什么？”小貂抬頭看著霍清風光潔的脖子，不由得臉色一變，大驚道：“你瘋了嗎？”

……

望著面前空空蕩蕩的山谷，霍清風低頭看著停止不前的小貂道：“怎么不走了？”

“這地方叫迷迭谷，充滿了幻象，一不留神便有可能跌進熔漿裏出不來。所以我們得小心。”小貂嚴肅的道。

霍清風環顧著空曠的四周，茫然的問：“熔漿在哪呢？”

沒有回話，小貂從地上撿起一顆雞蛋大的石塊，貼著地面，直接將它滑向前方。石塊在地上滑了兩米左右，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貂指著石塊消失的地方道：“那裏應該就是溺水熔漿了。”

霍清風看的莫名其妙，“這是怎么回事？”

“這裏原本是一個靈氣充沛的圣地，被我們老魔祖一時興起修建成了迷迭谷。”小貂解釋道：“這裏的四周圍繞著溺水熔漿，通向裏面的路瞬息萬變，走錯一步便會掉進熔漿萬劫不覆。若是有人靠近，便會產生幻想引誘你進去。一旦走進去之后，路就會斷掉，被溺水熔漿包圍。沒有魔尊的允許，誰也別想出來。”

霍清風不由好笑：“你們老魔祖真是有創意，不但弄了個可以換魂的魔石，還造了這么個奇特的監獄。不過既然是關人用的，為什么要選個靈力充沛的地方？他是想引誘什么特別的人進去嗎？”

“這些都是傳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小貂搖頭道。

兩人說話的空，原本空曠的山谷一瞬間變成了一片奇形怪狀的石林。石林中，一個懷抱幼子的女人笑著朝他們招手，場面詭異的讓人毛骨悚然。

這女人長的溫柔秀美，眉眼間和小貂有幾分相似。

看著石林中的女人，小貂癡癡的道：“迷迭谷果然能想人之所想。可惜，幻覺終歸是幻覺，不是真的。”

見小貂望向女人的眼神中充滿了眷戀與哀傷，霍清風猜到了女人的身份和結局，想要出聲安慰，卻不知說些什么。

好在小貂也沒讓他擔心太久，深深的望了女人最后一眼，小貂斂了所有神色，便不再抬頭，“溺水熔漿的位置還會變化，我們辦完事趕快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