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了（1）

1997年，7月的最后一個周五，英格蘭，薩裏郡，小惠金區(qū)，女貞路。

事實證明，當(dāng)一項任務(wù)、一次行動，參與的人員越多、協(xié)調(diào)的部門越覆雜，就越容易出岔子。

最先出岔子的是麻瓜政府，他們并不能像事先許諾的那樣干凈利落地撤走所有居民，許多人不愿意走。天色蒙蒙亮，依然有好幾家鬧得拍桌打凳。

“我以為他們會更聰明一點，比如趁人們出去工作或者買菜的時候，把他們截留在什么地方。”羅恩喝了一口酒，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不約而同地失眠了，又不約而同地在屋頂上重逢。羅恩帶了烈焰威士忌，赫敏泡了濃茶，哈利看了看自己兜裏的薄荷糖，明智地沒有拿出來。

“我要是麻瓜首相，我也不干。”赫敏搖了搖頭，“我們在霍格沃茨再怎么打，把禁林鬧得翻過來，也不會對麻瓜世界有任何影響，但在女貞路可不一樣。當(dāng)一個人被要挾著做一件對他有害無益的事，別指望他態(tài)度會有多好。”

他們默默俯視著看上去仍沈浸在夢鄉(xiāng)中的女貞路。極遠(yuǎn)處的天邊泛起一線青灰色的微光，方才還很是明亮的下弦月現(xiàn)在已經(jīng)淡得快要看不見了。

“達(dá)芬奇輝月。”赫敏輕聲說，“要是有臺照相機(jī)就好了。”

哈利想起小時候，阿波羅尼婭告訴他，他的爸爸媽媽變成了天上的星星與月亮，無論他走到哪裏，一抬頭就能看見。這種想法一直安慰著他，直到他從厄裏斯魔鏡、從閃回咒裏見到父母真切的樣子，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抬頭看過月亮了。

自從他意識到金色飛賊藏著覆活石，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轉(zhuǎn)動它試試看。他自己也知道這種想法十分危險，也有自知之明，并不覺得自己能夠抵抗住這種誘惑，但……沒辦法了，如果看月亮管用的話，至少和羅恩赫敏在一起，他想犯蠢也會有人攔著他。

“下面有臺哈蘇，不過我不會用。”哈利說，“你可以的，赫敏，我相信你可以在月亮徹底落下之前學(xué)會它。”

他們都知道赫敏只是說說而已，但哈利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飛奔下樓，很快就抱著那臺哈蘇500c/m沿著梯子爬了上來，笨手笨腳地撬開后蓋，從裏面取出一卷膠卷。

“瞧，我怎么忘了這個！”他高興地舉起來，并不敢拉開看，雖然現(xiàn)在比“伸手不見五指”也就明亮那么一點點。

“是你小時候出去旅游拍的嗎？”羅恩感興趣地把相機(jī)湊到眼前，翻來覆去地看，“科林那臺相機(jī)看上去都能當(dāng)它曾祖父了！”

“不，這是我爸媽的遺物，我怎么一直沒想到呢？”哈利恨不得立即找間暗室把膠卷統(tǒng)統(tǒng)洗出來，但是他不能，他得忍住，這些膠片的誘惑比覆活石可大多了。

覆活石裏只有兩個一心哄他去死的幻影，但從照片裏，他可以一窺父母曾經(jīng)的生活。

“這間房子裏一張照片都沒有，我留意觀察過了。”赫敏說，“難道你從來沒有拍過照片嗎？還是都放在隔壁了？”

“德思禮家拍全家福怎么會叫上我？”哈利滿不在乎，“阿波羅尼婭他們四個人裏找不出一個喜歡拍照的，我和德拉科也是。我們有一臺拍立得，每次都是找個地標(biāo)景點請人幫忙，要是去看比賽，就找明星運動員合影——別問我她是怎么做到的。”

“每一張都是通往阿茲卡班的單程票啊！”羅恩感嘆著，狠狠摟過哈利的脖子，“照片呢？怎么不拿出來，哪有這么招待朋友的？我們本來就錯過了你的那十年！”

“交給學(xué)校了，就是我以前上的那個麻瓜預(yù)科。”哈利十分無辜，“作為某種證據(jù)，證明我‘能夠通過一些充實、精彩、寓教于樂的課外活動，使我的品德、智力、體能、藝術(shù)修養(yǎng)與動手能力得到長足發(fā)展’。你懂得，說白了就是有錢有勢有資源。”

“你上的那間女校也是嗎，寶貝？”羅恩大著舌頭問赫敏，“梅林啊，牙醫(yī)這么賺錢的嗎？”

“我不一樣，我是考進(jìn)去的。”赫敏謙虛地說，“就是住貧民窟也沒關(guān)系。”

羅恩·韋斯萊，暈暈乎乎中再一次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我去給你偷出來！”他胡亂說著醉話，“在你成年之前，還來得及，實在不行你就明年再成一次。”

他是被刺耳的電話鈴聲驚醒的，睜眼已是紅日滿窗，對床的哈利壓根沒睡過。羅恩胡亂在長袖t恤外套了個短袖襯衫，跌跌撞撞地滾下樓去，電話已經(jīng)被人接起來了。

“餵？”一群人圍著盧平，西裏斯眼睛閉著，把頭磕在雷古勒斯肩上。羅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角落裏的鐘，長短針指向六點半。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只有清脆的、有節(jié)奏但無規(guī)律的敲擊聲傳來，像是有人在用手指點著桌面。

盧平又重覆了一聲，依舊沒人應(yīng)答。

“開始重覆了。”雷古勒斯敏銳地說，那滿眼的血絲一看就和他們是同道中人。

“我去找鄧布利多！”羅恩連地道都忘了，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跑，還好鄧布利多也沒顧上——走大門更快。

“我很疑惑你為什么聽不出來，哈利，這是摩爾斯碼。”鄧布利多很快就聽了出來，“你小時候不是還玩過特工游戲嗎？”

西裏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電話那頭的敲擊頓了一下，“喀”的一聲掛了，唬得盧平和西裏斯面面相覷。

哈利急匆匆地跑上樓去拿密碼本（真正的），赫敏開始和雷古勒斯著手覆現(xiàn)倉促記下的密電碼，鄧布利多沒空在這盯著，立刻又回到4號——鳳凰社成員們正在入場。

“計劃提前，立刻馬上。”西裏斯俯身讀道，“我盡量拖延——誰，鼻涕精嗎？”

雷古勒斯立刻給了哥哥一腳。

總指揮部女貞路4號接到消息，隨即邀請住在5號職工宿舍的巫師們?nèi)镞^來開會。

“習(xí)慣了。”穆迪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的外表簡直令人過目不忘，加之服用覆方湯劑后長新腿太痛苦，被勒令不許拋頭露面，“大家經(jīng)常做無用功。”

“湯姆本來就不相信任何人，又屢遭失敗，因此任意更改原定好的行動時間和目標(biāo)，屢見不鮮。”鄧布利多解釋了一句，“我認(rèn)為這是西弗勒斯打來的。”

“彼得伯勒沒拉電話，馬爾福家也沒有，塞德裏克父子應(yīng)該守在魔法部……但蜘蛛尾巷我只去過一次，當(dāng)時沒留意。”雷古勒斯補(bǔ)充道。

“他是混血，我認(rèn)為應(yīng)該有。”鄧布利多說道，“哪怕老斯內(nèi)普先生是一位對魔法極度寬容的麻瓜，他自己也會有這方面的需求。”

“噢，他當(dāng)然不是。”雷古勒斯冷笑了一聲。

相鄰的兩幢房子立即行動起來，放一群發(fā)光的大守護(hù)神滿地亂爬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還好“西歐分部”的成員們都經(jīng)受過嚴(yán)格的麻瓜訓(xùn)練——他們會接電話。

半小時后，被食死徒同事堵上門的斯內(nèi)普帶著安東寧·多洛霍夫和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幻影顯形時，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經(jīng)就位了——除了埃德加·博恩斯，他正在外面遛狗。博恩斯們借住的那一戶養(yǎng)有一條巨大的獒犬，實在沒法帶著走，因此當(dāng)初抗拒避險鬧得最兇。

“那個麻瓜看著有點眼熟。”安東寧·多洛霍夫說，“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他？”

“但愿你說的不是斯拉格霍恩，他們體型上是有些相似。”斯內(nèi)普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一眼，壓下多洛霍夫的魔杖，“別鬧出動靜，那個胖子連自己都顧不上了，怎么會註意到我們？鳳凰社可不會放任波特一個人住在這裏，別鬧出動靜，我再說一遍。”

埃德加·博恩斯，十幾年來大大地發(fā)福了（以至于親妹妹都沒認(rèn)出來），正在被那條大狗無情拖行，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窗簾后為他捏一把汗。

“好孩子！好孩子！”埃德加一張嘴就是滿口的法式英語，仔細(xì)聽還帶點科西嘉腔，“喔喔喔讓我們?nèi)フ夷愕暮门蠊罚c、慢點……”

“麻瓜減肥的新手段吧？他們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犯蠢。”拉巴斯坦鄙夷地哼了一聲，他們一起註視著胖子帶著大狗來到女貞路5號的門前，片刻后，一條更大的黑犬溜溜噠噠地躥了出來，巨獒尾巴一夾，旋即乖巧地舔了舔黑犬的嘴，再也不敢鬧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