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植物園的工程到了驗收階段，上面說尾款結不下來了，頂了十來套房子，松風轉手就把鑰匙放在了趙局辦公桌上，順便拿下了另一個項目，小小采石場的資質已經不夠了，他又成立了松星集團公司，建筑資質的事好辦，他找了一趟冷春生，后者也愿意幫忙。

朱嬸已經往他辦公室打了五遍電話，這天他正和小虎開著會，電話又來了，朱嬸絮絮叨叨半天，松風才搞明白還是相親的事，姑娘家裏對他很滿意，托朱嬸來問問能不能找時間見一面。這個年代，女性是相當矜持的，女方父母這樣催促定然是非常滿意這門親事。松風也看過那姑娘的照片，沒有阿蓮那般美艷也沒有阿嬌那樣見之忘俗，圓圓的臉蛋上有兩個小酒窩，微笑的唇裏露出一對標準的小虎牙，是那種即使在艱苦年代她都能隨時變魔術似的從廚房裏端出一盤餃子的長相，看著就讓人心生安寧，松風挺滿意，應了朱嬸明天去家裏接姑娘出門吃個飯。

第二天靠近晌午，松風知會了小虎一聲就自己開車去了朱嬸家，敲開門，朱嬸家客廳裏烏泱泱坐了滿屋人，聽見門口的動靜眾人停下了手中的煙茶，齊齊看向門外。

松風被這陣仗嚇了一跳，被抓著問東問西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后，朱嬸終于拉起沙發上那個女孩的手：“小風啊，這是佳佳，你們年輕人出去玩玩去，別被我們這群老家伙拘著?！?

兩人開車來了那波裏，不出所料看到了冷春生坐在角落裏沖他擠眉弄眼，松風無視掉他的眼神，把姑娘帶到了常坐的桌位上，姑娘對著那張薄薄的菜單翻來覆去地發愁，她的南方口音聽起來又軟又糯：“芝士…焗…蝸牛？芝士是什么？蝸牛還能吃？”

松風推薦了幾道菜，佳佳也很快接受了她的推薦。

“好的，女士您的牛排需要幾分熟？”

“幾分…熟？全熟吧？”佳佳有些不確定地看向松風，服務生剛要開口提醒，松風把自己手上的菜單遞給服務生，阻止了他的話：“我也要全熟的。”

“佳佳小姐，我的情況朱嬸應該已經和你說過了。我父母早亡，文化程度也不高，還帶著個弟弟，工作也忙，以后可能對家庭的照顧不會特別及時。不過房子車子家裏的吃穿用度都不需要你操心。”

“沒關系的！”佳佳上身前傾，著急表態，而后又覺得自己實在不太矜持，忙坐回椅子裏小聲說：“家務我都會做的，打掃煮飯我都還可以。”

松風笑了笑：“家務倒也不需要你操心，家裏的保姆會做的。”

佳佳的圓眼睛中寫滿了不可思議：“你又不要我賺錢又不要我干活，那為什么娶我呢？”

這話把松風問住了：“佳佳小姐您平時喜歡干什么？”

“嗯…我喜歡養花，但是我爸說那是小資本主義，而且我家也小，沒地方讓我養花?！奔鸭淹峦律囝^。

“那正好，我家裏有個前院，到時候你就負責把院子種滿花就行了?！彼娠L笑得溫和。

“真的嗎？！”佳佳的眼睛完全亮了起來，緊接著又飛紅了臉，心中不免氣惱：朱嬸明明保證過這人是正人君子自己才放心和他出來的，怎么才說了兩句話就扯到結婚后的事情了，說這樣的話還不臉紅，可見不是什么好人。再抬頭看看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心頭的氣惱又消了大半。

松風哪知她心中洪水滔天，這邊仍一副翩翩公子狀幫她切開牛排。佳佳插起一塊放進嘴裏，嚼了兩口就皺起了眉，又不好吐出去，只得硬著頭皮拼命吞咽。

“曲總…”佳佳躊躇著開了口。

“您叫我松風就行?！?

“松風……你為什么會選擇我啊？朱嬸說你家裏的錢下輩子都花不掉，我也不漂亮，也不會讀英文?！?

“你讓我覺得很安心，”思索了片刻松風還是決定全盤托出：“我爸酗酒，自我有記憶開始就家暴我媽，后來我媽被他打死了他就開始打我。那時候我弟弟才這么小一點，我既要擔心隨時落在我身上的拳頭，又要擔心那雙拳頭不落在我身上就會落在我弟弟身上。后來他也死了，只留下了500塊錢的撫恤金，為了養活弟弟我退學去鋼廠裏搬貨，搬到兩肩都磨爛了，搬到手腕顫動不止，搬到連天連夜咳嗽；可是下崗潮來了，我又沒了收入。后來我去南方進了皮鞋回來賣，生意倒是不錯，但是幾個和我有過節的人砸了我的攤子?！?

“那時候浪潮的老板還不是我，是一個姓趙的老板，走投無路的我去投靠了他。最開始在裏面當‘司機’，就是負責接送小姐們。有不守規矩的客人我要‘教訓’他們，為此我究竟進過多少次局子我已經數不清了，那時候大家叫我‘笑面閻王’。后來又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時代變化的太快，唯一不變的就是我的恐懼，我害怕一睜眼睛，又失去了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我的弟弟又要煮掃帚上的高粱米吃?！?

“得到的越多，我的恐懼就越深。”

“只有在河星身邊時，我才能感覺到一絲安寧，我才能確定這個世界上還有東西是我永遠不會失去的。”

“很奇怪，現在在您身邊，我居然也有這樣的感受。這就是為什么我想選擇您的原因。當然了，這種事情選擇是雙向的，想必朱嬸沒有和你說這些事情，現在你可以再重新考慮考慮?！彼娠L交迭起兩條長腿，看著對面咬住嘴唇的佳佳。

“我……”佳佳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我可以去你家給你煮燉飯嗎？你平時就吃這些東西嗎？實在太難吃啦！”

松風噗嗤笑出聲，小聲說道：“我也覺得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