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葉唐交代一個官員的名字,慕秋還會在另一張紙速記下來,當葉唐的語速慢下來時,衛(wèi)如流會在適當時候繼續(xù)推進審訊進度。
慕秋很快便記下了七八個名字。
她不認得這些名字,但她認得官職。
無一不是正四品以上的地方官員。
其中還出現(xiàn)了一名二品官員。
難怪衛(wèi)如流會費這么多心思去審訊葉唐,葉唐的口供果然是被捕官員裏最有價值的。
審訊足有一刻鐘,葉唐再也沒有說出新的名字。
慕秋原以為這就夠了,但很快她就見識到了衛(wèi)如流的審訊手段。
他幾乎一字不漏記下了葉唐說過的話,時不時抽出一句話去問葉唐,若是葉唐的回答前后出現(xiàn)不一致的地方,衛(wèi)如流會反反覆覆繼續(xù)去問那個問題,不放過葉唐話中任何一處疑點。
這樣做雖然折騰,但收效是極好的。名單上的名字又再添兩個。
之后,衛(wèi)如流又換了種問法,直把葉唐問得幾乎沒有思考能力,任何回答都是脫口而出后,衛(wèi)如流才輕輕合攏面前散開的紙張。
“我現(xiàn)在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葉唐滿身冷汗,都是生生被衛(wèi)如流問出來的,氣弱道:“你問吧。”
“私鹽利益鏈最上面,站著的人是誰?”
葉唐神色倏地一變,眼窩深陷下去的眼睛死死盯著衛(wèi)如流。
連慕秋也忍不住停下筆看向衛(wèi)如流。
她有種預感,也許這個問題才是衛(wèi)如流的真正目的。之前葉唐所交代的所有名字都是附帶的,只有現(xiàn)在這個問題的答案,才是衛(wèi)如流最想要知道的。
很快,葉唐就知道自己的反應太大了,他迅速收斂了眼中的精光,裝傻道:“什么最上面,沒有最上面。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了。”
衛(wèi)如流一把推開椅子,緩步走來葉唐面前,撩開衣擺蹲下身子:“六年前,你在京城為官,隨后江南總督一職出現(xiàn)空缺,你才前往江南任官。可私鹽販賣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葉唐張口就要說話,衛(wèi)如流卻抬手止住了葉唐的話音。
衛(wèi)如流唇角似含三分笑:“我猜你是想說,十年前的私鹽販賣只是地方官員的小打小鬧,是在你成為江南總督后才開始迅速擴張形成利益鏈的。”
葉唐神色微變。
他確實是想這么說,可是這番話被衛(wèi)如流先說出來了,他若是再說,那未免太把衛(wèi)如流當傻子。
方才后背冒出來的冷汗都干掉了,汗?jié)竦那粢沦N在葉唐身上,風一吹過,他整個人冷得打了個寒顫,又因為浮躁的心情再次生出汗意。
葉唐沒說話,衛(wèi)如流悠悠道:“當然,你還可以說十年前你還在京城任官時,就已經(jīng)被拉上了賊船,這也說得通。但是葉唐,編也要編得像樣的,別忘了,我抄過你的家。”
“私鹽能有多少利潤,我已經(jīng)查清了。可是數(shù)目不對,完全不對,在你們這些人背后肯定還隱藏著某個人。他手眼通天,是在他的庇護下,你們才成功締造了如此龐大的一張利益網(wǎng)。”
“你們都在為他辦事,而私鹽利潤的大頭,也全部都被送去了他那裏。”
葉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直到最后,他忍不住渾身顫抖,大吼道:“壓根沒有這個人!”
他吼得很大聲,可“心虛”兩個字已經(jīng)明晃晃寫在他的臉上,慕秋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不對勁。
衛(wèi)如流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將敞開的窗戶合上,繞了一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表現(xiàn)得耐心十足。
他一只手支著下顎,談笑間就能輕而易舉給葉唐施加心理壓力:“葉唐,你下獄了,被判秋后問斬。”
“你的家被抄了,所有財產(chǎn)充公。”
“你的家族因你昌盛,也因你覆滅了。”
“你什么都沒有了。”像是在賭桌壓下勝負手一般,衛(wèi)如流往上面加了最后一個砝碼,“事到如今,你還用顧忌什么?這樣的主子,真的值得你為他繼續(xù)保守秘密嗎?”
“是端王!”葉唐雙手抱著頭,死死捂著耳朵,驚聲吼道,“是他!我是他的人!”
慕秋握筆的力度直接加重,哪怕在衛(wèi)如流逼問之時,她已經(jīng)猜到站在利益鏈最后的人位高權重,很可能還是某位有奪嫡可能的王爺,但當葉唐真的說出“端王”的名字,慕秋還是感到震驚。
端王。
這位可是奪嫡的熱門人物,在外素來以公正端方、禮賢下士的姿態(tài)示人,無論是在百姓還是在大臣口中都有極好的名聲。
慕秋忍不住看向衛(wèi)如流。
衛(wèi)如流似乎并不意外這個答案,他看著虛空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不可能是端王!”慕秋猛地出聲,這下,不僅是葉唐,就連衛(wèi)如流也向她看來。
慕秋冷笑:“葉唐,為了庇護你的主子,你也真是煞費苦心了。端王是公認的最有可能被冊封為太子的王爺,以他的權勢和聲望,完全沒有必要這么鋌而走險。何必呢,你換個王爺,比如那位出身冷宮不受重視的平王,這都要比說端王更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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