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說些，竟要下拜：“若是能除了那惡鬼，我何徽玉傾家蕩產(chǎn)也在所不惜！”

她兩鬢斑白，還有些斷裂的白發(fā)，亂糟糟地立在頭頂；神情憔悴，可偏生布滿血絲的雙眼瞪得又大又圓，似是久經(jīng)風(fēng)霜、精神迷狂。崔靈儀看了，便道：“不用你傾家蕩產(chǎn)?！闭f著，她又補了一句：“你把五兩銀子給齊就可以?！?

崔靈儀接著向前走去，堂屋的房梁下早已結(jié)滿了蛛網(wǎng)。到處都落了厚厚一層灰，還有些茶杯茶壺之類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想來是當(dāng)初這戶人家走得匆忙，未及帶走。崔靈儀看了一眼這些東西，不禁可惜地?fù)u了搖頭：“若是拿去當(dāng)了，也能值些錢?！?

想著，她便去找臥房。天色還早，所以她不介意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她的計劃是，在這裏等到深夜。若這裏當(dāng)真有鬼，那鬼必定在夜深之時出來作祟。那時，她只要拔出她的劍，便好了。

宅子很大，她沿著一道長廊穿過荒蕪的庭園，繞到后院，將所有的屋子一一看了。小院廂房配合著庭院之景藏在竹后樹下，一看便知是精心設(shè)計的。

崔靈儀走到窗前向裏望了望，每一間屋子都十分寬敞。和那婦人如今的住處相比，這老宅無疑更氣派。粗略算了一下，這宅子約能住上五十口人。想來，這戶人家當(dāng)年也是非富即貴、人丁興旺。何以舍了這老宅，去住了那小院呢？

崔靈儀想著，又向老宅深處走去。地上枯枝散落，每踏一步，都有咯吱聲作響。忽然，崔靈儀的目光被一處假山石吸引。這假山石高約一丈七尺，在后院極其偏僻之處，用圍墻圍著，旁邊還種了密密麻麻的竹子，乍一看并無甚特殊。可崔靈儀看著，心中卻莫名有幾種怪異之感。

“用來賞景么？”崔靈儀想，“這么多竹子，還圍著墻，誰還看得見這假山？”

她覺得奇怪，便走近細(xì)看，只見這假山上竟還殘存了些字跡?！靶∪A山玉女峰。”崔靈儀看著這假山，不由得笑了，華山高聳奇險，拔地而起，豈是這假山能仿得來的？她出長安時，也曾遠遠望過華山，認(rèn)得華山玉女峰。這假山，看起來可是和玉女峰毫不相干。除非……

崔靈儀看向了這假山東側(cè)的一塊巨石。若是去掉這一塊，便像很多了。

想著，她便湊近去看。因長期無人打理，這假山上又是枯草又是泥，崔靈儀只得撿了一根枯枝，撥去假山上的污垢。好容易將東側(cè)的石頭清理出來，露出本來模樣，她定睛一看，果然，這塊石頭應(yīng)是后來挪過來的，突兀地附在這假山主體上。

崔靈儀皺了皺眉，正想細(xì)看，背后卻忽然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打破了寧靜：“你是何人？”

崔靈儀回頭一看，只見不知何時，這個拄著拐杖的老嫗竟站到了自己身后。她滿臉的皺紋，面頰枯瘦，雙目混濁，頭發(fā)干枯，卻正死死地盯著自己。不，更準(zhǔn)確地說，她正盯著自己身后的假山，仿佛那才是她更在意的東西。

“我姓崔?！贝揿`儀說著，丟了手中枯枝。

“我不管你姓什么，”老嫗說，“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為何？因為這裏鬧鬼么？”崔靈儀問。

老嫗點了點頭：“看來你還知道些內(nèi)情。”

“一位姓何的夫人請我來的。”崔靈儀說。

“何夫人？”老嫗笑了，“姑娘，你走吧，此事，你管不了?！?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崔靈儀也很執(zhí)拗，“無論如何，這樁買賣我都必須要做?！?

“好吧，隨你，”老嫗說著，轉(zhuǎn)過身去，“老身不介意替你收尸?！彼f著，便要走。

崔靈儀根本不懼怕這樣的恐嚇，她只是對著老嫗的背影，問道：“你又是何人？”

老嫗?zāi)_步一停：“我姓王，就住在隔壁，是傅家雇來看宅子的?！?

“不曾想，這宅子破敗至此，竟還有人看護，”崔靈儀十分懷疑老嫗的話，“這不是何夫人的宅子嗎？”

“看來你是外地人，”老嫗說，“這是已故傅縣令的宅子，何夫人的夫家姓傅。只是傅家，如今只剩何夫人一個人了。其他人，走的走，死的死，都不在了?！?

“哦，看來你對他們很是了解，”崔靈儀說著，又問，“那敢問您，這宅中惡鬼，有何來歷？”

“在此處問這問題，你倒是膽大，”老嫗說著，又扭頭回來，催促道，“快走吧。老婆子年紀(jì)大了，力氣不夠，如今，還真收不動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