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個催她換位置的男生也已經(jīng)在一旁等候多時,他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唉,偏偏是裴永飛……”人群中發(fā)出了一聲幽嘆。
“誰想跟裴永飛坐一起啊!”有人憤憤不平地低聲說道。
周曉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時,悄悄回身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裴永飛。這個又高又碩壯的少年將一雙強有力的胳膊迭在一起擺放在課桌上面,他那留著又長又雜的、亂蓬蓬的深黑色頭發(fā)的腦袋就枕在胳膊上。他的臉朝下對著地面,誰也看不見他的神情。此刻他像一座寂靜沈睡的山,沒有人敢去打擾他,他們擔(dān)心一不小心,就把山惹怒了,震怒的后果或許會導(dǎo)致地震山搖、山崩地裂。
周曉曉嘆了口氣,坐下了。她臉上充滿了同情。
裴永飛,是周曉曉很不想面對和打交道的人。不光是她,班上沒幾個人想和裴永飛接觸。坐在他附近的人沒有一個不對他厭惡至極,不向別人說他的壞話。他是班上最臭名昭著的人之一。
“他身上總是散發(fā)難聞的臭味,像是一周都沒洗澡了。”
“他的衣服不怎么換,同一件衣服他可以穿十天。”
“他對別人很兇,有個同學(xué)對他不滿,提建議讓他回家洗個澡,他惡狠狠地瞪了這個同學(xué)一眼,還踢翻了這個同學(xué)的椅子。”
“有一次我們說他的壞話,他聽見了,第二天我們座位的椅子不見了。雖然后來班主任把他叫去了辦公室,并讓他照價賠償了兩張椅子,但我們可不敢再在他面前說話了……”
“聽說他以前經(jīng)常打人,沒事可千萬別招惹他……”
“遇見裴永飛,記得躲遠點!”
諸如此類的話都是由坐在裴永飛近旁的人傳揚出去的,他們坐在裴永飛身邊越久,這類話就越來越多,并且愈傳愈盛,漸漸地,大家都相信了。裴永飛惡劣的形象深深地烙印在了眾人的心中。
周曉曉沒怎么接觸過裴永飛,可在眾人的大肆渲染下,她便不能不害怕和擔(dān)憂了。起先她還對這些說法將信將疑,直到某天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在食堂排隊遇到站在她前面的裴永飛,看到他確實如他們所言,衣著打扮邋遢,又聞到一股充斥在他身上的異常難聞的臭味,她心裏很難不對裴永飛產(chǎn)生反感。
那些希望能重新安排座位的同學(xué),一大半都是坐在裴永飛身邊的人。問題是,班上大概沒有人樂意和裴永飛坐一起吧。
正當(dāng)幾乎所有人對這樣的想法堅信不疑之時,兩日后的下午,林吹毫無征兆地采取了行動。她在全班同學(xué)驚訝的目光中,和坐在裴永飛前面的、上次那個哭泣的女生調(diào)換了座位。這是誰都沒料到的事,簡直令人不可思議。誰都想不明白這個素日裏沈寂孤僻、寡言少語的女孩怎么會主動提出坐在裴永飛前面。
周曉曉尤其不能接受林吹的做法,她私心希望林吹能繼續(xù)和她做同桌。跟林吹相處了近一個月,周曉曉已經(jīng)習(xí)慣了林吹帶給她的沈默和清凈。這種清晰明確的距離感和這種明晃晃地表示“我不想和任何人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態(tài)度,不僅不會使她產(chǎn)生很大的壓力,反而讓她感到特別輕松。
所以當(dāng)林吹在新座位和原座位之間一來一回地不斷搬走自己的物品時,她很想問林吹為什么這么做,甚至想阻止她,可是對上林吹冷淡如水的目光,她就像被一股無形之力給按住了似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無法動彈了。她平時的落落大方、能說會道,仿佛在此刻失靈了一般,化為了落寞與無聲。
毋庸置疑,林吹從來沒有承認周曉曉是她的朋友。不過,在周曉曉心底,于她自己而言,她對這段緣分一直心懷感激。
眼見林吹的課桌被一點一點地搬空,同時又被新來的同桌的物品一點一點地占據(jù),周曉曉的內(nèi)心免不了感到一絲慌張。或許是為了減輕內(nèi)心的焦慮,她移動視線看了看班上的同學(xué),想從熟悉的同學(xué)們的身上獲取一些能使內(nèi)心平和的力量,卻忽地覺得這些平日裏和她有說有笑的面孔變得十分陌生和不真切。她再次看向林吹走向新座位的背影,又發(fā)現(xiàn)林吹的背影是那么的真實和遙遠。也許只要追上去,她就可以觸碰到。
周曉曉不會想到,在各種因素影響下,一個驚人的想法正悄悄在她的頭腦中醞釀,當(dāng)這個想法真正成形的那一刻,她為此感到震驚不已。然而,她并沒有立即否決這個想法。她猶豫了許久,最終做了和林吹一樣的決定。
第二天早上,周曉曉坐到了林吹身邊。看見自己的同桌居然又變回了周曉曉,林吹不由得第一次朝周曉曉露出了出乎意料的驚訝神色。
班上的同學(xué)覺得她倆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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