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家臨時公寓里,關師父拿筷子揀起一根半生不熟的青菜,試探著放進嘴里,“咳,咸了……”他咂咂嘴,頗無奈的看看累得滿頭大汗的關小野。
“我覺得還好啊……師父你口味淡,拿水涮涮吧……”關小枝夾了一筷子菜,迅速填了一口飯,強作精神幫小野挽尊,還十分狗腿的將裝水的碗往關師父面前湊湊。關小野滿臉感激的招呼道:“吃魚吃魚?!?
“姑娘……帶魚是要掏內臟再剪段兒的……”關師父一臉黑線的撥開黑乎乎的面皮,露出里面還未開膛就被肢解的帶魚……
“心疼魚……”
“心疼我們……”關師父與葉師兄一唱一和,盯著桌上其他幾個顏色詭異的菜不肯再動筷嘗試。
“我就說我是廚房白癡嘛,您還這么放心讓我做?!标P小野哼哼唧唧聲討起她全程圍觀的老爹。
“不是你心血來潮說要做倆好菜迎接小南嘛,還不讓我插手,我還以為半年不見姑娘廚藝見長呢,怪我咯?”關師父據理力爭,菜做不好絕不是他的鍋。
“爸!”被揭穿的關小野面上兜不住了。
“哎哎哎,諸位淡定,你們要實在吃不下,咱樓下新開了個餃子鋪,我要不去打點來?”關小枝忙打圓場。
“你們去買吧,我不吃了!”關小野撂了筷子,轉身回了房間把門咣當關上。
“你這丫頭!脾氣怎么這么沖!”關師父有點生氣了,從做菜的時候起這倆人就不對付。
“大姨媽!”屋里傳來關小野擲地有聲的回應。眾人面面相覷,惹不起的耷耷嘴角。
“菜別扔,我回頭煮淡了做狗糧——”屋里又傳出關小野的囑咐。
“你什么時候去盧家?”關師父反應過來她是說盧柯西家那叫狗子的金毛,遂順口問了句。
“明天下午——”屋里的關小野懶懶的說道。
“你倆這互相吊著也不嫌煩……”關師父一邊收拾桌子一邊揶揄她。
“我,樂,意。”關小野無所謂的一字一頓回應著。
“那他什么時候調回帝都啊?”關師父又問,這下關小野沒有回應,她翻個身舉起一張合影,那是五年前夏日里的島城沙灘,更小一號的關小野和一個穿著充氣魷魚外套的吉祥物。照片上關小野舉著兩串鐵板魷魚一臉呆愣的看向鏡頭,“大魷魚”一手抱著自己的“腦袋”,一手攬著這個看起來有點呆的女孩,咧著嘴笑得燦爛。關小野看著照片上那張油光滿面的臉,有點長的頭發還一捋一捋被汗貼在額上,這么邋遢的一個臭小子,怎么能讓那么驕傲的關小野追了他五年呢……關小野也想不通,便拋開了照片不再想。躺了會又沒骨氣的拿回來,塞到枕邊的相冊里。
五年……人的青春時期……有多少個五年呢……自己似乎還是太一廂情愿了……
關小野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海鮮節上,正值盛夏時節,大片的海鮮加啤酒構成了沿海城市獨有的狂歡盛宴,金沙碧海,靚女俊男,整日彌漫的海鮮腥香,灼灼炭火為炎夏添了一把煙熏火燎,躁動的人群,不眠的城市,清冽的冰啤順著喉管流下,激出一身細密的汗珠。
關小野那時正相當認真的啃著手里的鐵板魷魚,小吃老板是個實誠人,看小野可愛,給她選了一個臉一樣大的魷魚板,又多加了醬料,惹得一眾吃客羨慕得兩眼放光,然而小野實際上是很苦惱的,四下綻開的魷魚腳隨著她的咬動撲騰得正歡,濃濃的醬料掛不住,甩得也正歡,小野只好找個安靜的角落呆著,倚著遮陰棚的欄桿,盡可能讓自己有耐心嘬掉燙嘴的魷魚腳,還不會錯過她去四處覓食的哥姐。
小野嘬著魷魚一抬眼,又被不遠處半裸男好看的肌肉線條吸引,連手里的魷魚都忘了啃,正享用著味覺和視覺的雙重美味,身后突如其來的推力讓小野猝不及防,然后出于慣性,失去了她心愛的大魷魚……
就這樣,竹簽脫離手指,帶著她汁滿肉厚因為太燙還沒來急舔幾口的大魷魚……毫不留戀的……扎入欄桿外松軟的沙子里……
小野的手指還保持著捏竹簽的姿勢,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前一秒它還是這樣活生生香噴噴金黃焦脆的鐵板魷魚,下一秒就這樣埋身黃沙,永遠喪失了它被人吃的尊嚴……這件事已經可以頂掉她前年夏天那一脫包裝就棍體分離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的老冰棍對她造成的心靈沖擊,榮登吃貨小野眼中的重大事故第一位了。然而冰棍兒還可以看著它融化,而可憐的魷魚君……卻只能在經歷烈火考驗后,葬,身,狗,嘴……
關小枝眼睜睜看著一只壯碩的金毛悠哉的溜達過來叼著竹簽拖走了同樣肥碩的魷魚,小野暗暗估量了下雙方實力,感覺自己可能搶不過它,于是放棄了把魷魚撿回來拿水沖一沖繼續啃的念頭,不甘的咂吧咂吧嘴,然后回過神怒氣沖沖的看向身后的罪魁禍首。
“媽媽你看,那里有個摔倒的魷魚?!币粋€小豆丁拖著他的游泳圈挺著小肚子溜達過來,指著不遠處遮陰棚下一坨咖喱色的“魷魚”招呼他媽媽。
“哦……他大概是累了想要休息吧……寶寶要吃章魚小丸子嗎?”媽媽順著兒子的手指打眼看了下,一個女孩子正盤腿坐在那給仰面躺著的吉祥物工作人員扇扇子,那扇子扇得又狠又利,似乎有很濃重的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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