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欺

“那殿下，又是如何看出，林深對皇上忠心耿耿的呢？”聞人越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溫沛，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溫沛在這種目光裏無力地坐下：“林深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是為了皇兄……總之皇兄要他做什么，林深就做什么，從來不反對，甚至在皇兄并沒有給予他一官半職的情況下……”

“殿下，這就是問題所在。”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聞人越以為溫沛是個聰明的女人，可是這個聰明的女人到頭來還是沒有發現問題出在哪裏，“林深為皇上做了這么多，卻沒有得到實質性的名分，殿下試想一下，要是殿下是林深，會怎么做？”

“林深完全可以和皇兄提出來的啊，林深又不是第一天認識皇兄了，只要是合理的要求，皇兄都會答應的。”溫沛急急地辯解道。

“這不一樣，對林深來說，皇上賜給他的和他問皇上討來的，意義是不一樣的。”聞人越喝了口茶，示意溫沛冷靜一些，“作為林深，他辛辛苦苦為皇上做事，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出人頭地，為的就是那官職。”

溫沛不解：“可是他不需要官職，他的權力之大，幾乎是朝臣人盡皆知的事情。”

“公主自一出生就擁有公主的頭銜，當然不知道一個頭銜的重要性。就舉聞人越的例子吧，他一出生就天顯異象、額上有龍紋胎記，人人都道他是真龍轉世，可是若沒有聞人厲冊封他為太子，他又算得上是什么呢？什么都不是。”

溫沛自小嬌生慣養，雖在林深那兒見了點血腥，但到底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就算面上裝得再冷漠、再成熟，仍是掩飾不了她內心的單純和稚嫩。

“那林深真的那么想要一個名頭的話，為什么不和皇兄提呢……皇兄也是，明明林深幫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為什么連一官半職都不愿意給林深。”溫沛蹙著眉喃喃道。“這就是皇上的難處了。”聞人越給溫沛倒了杯茶，繼續給她解釋，“皇上是天子，為了能得民心、為了能在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做得長久，有些事就不能以他的名義出手去做。如果皇上給了林深官職，就是承認林深是他的人，那如果林深做了點什么不被民眾接受的事情被發現了，皇上就很難解釋。但若林深沒有官職，皇上就能有理由辯解。哪怕朝中人人都知道林深是皇上的人，可是百姓不知道啊，百姓只知道那些戴著烏紗帽的。”

溫沛只是一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公主，這種朝中不成文的規矩，她怎么可能知道？也不能怪她不關註那朝政，只是有些事，溫沚也不愿意讓他的寶貝妹妹知道。

作為一個兄長，當然是只把天底下美好的東西呈給他的妹妹看，至于那些陰謀詭計，他一人承受就夠了。

“對不起，本宮沒有想過這么多……那么按你這么說的話，林深這些日子密謀的，就不只是謀權那么簡單？”溫沛不敢說出“篡位”二字，這兩個字背負的罪孽太深，如果可以，她不愿意林深去承受，“我們可以阻止林深嗎？”

“殿下想怎么阻止？林深是個瘋子，殿下又不是不知道。他連殿下為了讓他回頭而出家都能毫不在乎，公主難道還能再出家一次勸他不要做那大不敬的事情？”

溫沛低下頭，覺得聞人越說得是那么一回事。對于林深來說，她這個人遠不及他的野心，林深可以為了他的野心付出一切，卻不愿意為了她改變自己什么。

但溫沛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林深要怎么逼迫我皇兄呢？皇兄的禁軍勢力那么雄厚，林深自己雖有些親近的下屬，但根本不足以抵抗皇兄的禁軍。他的那些人在禁軍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所以這就是他要劫持顧越的原因。”聞人越再次看了眼窗外，確認了下顧越練劍的身影還在，繼續和溫沛說道，“靖王在沂澤的勢力以眉尾的紅痣作為標志，林深兩眉眉尾天生就有紅痣，給了他混進其中的便利。之前林深就是借此，抓了許多靖王的人。”

林深兩眉眉尾的紅痣，溫沛是記得的，她記得林深對她說過，那就是他的命數，代表著他總有一天會改變。

那時候溫沛聽不懂這話是什么意思，可這樣想起來，那時候林深大概已經抓到了靖王的人了吧？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為他要借著他天生的紅痣，作為他上升的墊腳石。

“之前林深傷害顧越，就是知道他可以利用顧越讓那些人為他做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林深這幾日應該再召集京中的那些人，然后找準時機出手。皇上的禁軍雖然數量多，但靖王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是受過訓練的，以一敵十可能談不上，但絕對不會比皇上的禁軍差。”

“你的意思是，如果林深要號令那些人，就必須把顧越抓了去？”溫沛問道。

聞人越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的。”

“那我們保護好顧越不就行了嗎？”溫沛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興奮地向聞人越提議，“如果林深沒辦法抓到顧越的話，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拖下去？這些日子，你一定要護好顧越的周全啊。”

盡管聞人越面上應了溫沛的話，但心裏是反對的。如果林深不出手，他們就沒辦法在溫沚面前邀功。

按他原來和顧越討論的，是等顧越傷養好了、可以從林深手下逃脫了，就故意讓林深抓了去，假意順從林深。

等林深帶著顧越和那些人與溫沚對峙的時候，顧越就可以臨陣倒戈。就算那個時候林深身邊有人，但聞人亦的那些人都是聽命于顧越的，一定會保護好顧越的。

而他這邊，就會挾持溫沛。溫沚就這么一個寶貝妹妹，一定不會不管的。那個時候顧越就可以借機和溫沚談條件，讓溫沚支持他們推翻聞人厲。

雖然這個結盟肯定是不牢固的，但也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