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 申時三刻。
寧歆歆穿了極繁覆的宮裝，與梁彥昭一道乘車入宮。
雖宮宴在酉正才開席，但想到已許久未入宮，寧歆歆想先去坤寧宮裏陪皇后坐著說說話, 皇后喜甜食, 她剛好做了些板栗瑪?shù)铝? 可以與奶茶配著吃。
左右是這般夜宴也難吃飽，便當(dāng)提前墊墊肚子。
梁彥昭聽她這提議時，略有些遲疑, 但還是點頭允了。
馬車行至宮門處，梁彥昭打車簾囑咐了身側(cè)周揚兩句, 周揚得令，當(dāng)即去了守衛(wèi)處安排了些什么。
“遇明, 我脖子好痛, ”寧歆歆托著脖子、舉著腦袋、癟著嘴巴。
為了配今日的宮裝, 她頭上戴了頂九翟四鳳冠，上面珠翠鈿寶不計其數(shù), 瞧著有點像成親那頂, 多少又有些不一樣。
但一樣的是, 都很重，非常重。
尤其是隨著馬車顛簸，冠上的鸞啊鳳啊珠啊寶啊就開始晃, 寧歆歆的身子只能跟著腦袋走。
她一時間感覺自己就像支重心全在頭上的超大號棒棒糖。
梁彥昭問她：“可是發(fā)冠太重了？”
“嗯, ”寧歆歆又托脖子, “真的好重。”
梁彥昭一笑，“該提醒你穿常服入宮，待到宮宴時分再換下衣裳的。”他借著車簾裏滲進來的光, 將寧歆歆頭上那頂鳳冠取了下來。
“一會兒先去重華宮把衣裳換了，然后再去母后那裏，可好？”
寧歆歆晃悠著終于解放了的脖子，不住點頭，“可以可以。”
——
今日晚間有宴，建平帝未去奉天殿批奏疏，便也在坤寧宮裏。
梁彥昭攜著換好衣裳的寧歆歆進了正殿時，便見到建平帝與皇后正在主位上坐著。
進門那瞬，建平帝與梁彥昭目光相接，二人俱是一頓。
但也不過一息功夫，梁彥昭便攜著寧歆歆一道行禮后落了座。
寧歆歆拿出做好的板栗瑪?shù)铝蘸湍滩璩鰜恚澳负螅@是兒臣新做的，給您嘗嘗鮮。”
皇后先拿了個給建平帝，而后才自己嘗了口，后便問寧歆歆，“身子可好些了？”
生辰宴那日的事兒，梁彥昭并沒有瞞著建平帝和皇后。
“勞母后掛心，兒臣已無大礙，”寧歆歆倒了杯奶茶給皇后，“如今天越發(fā)冷了，母后身子可好？”
“用了你的藥就已調(diào)過來許多，加上泡著藥浴，比往年舒坦多了。”
寧歆歆笑，“那便好。”
二人正欲再說什么，便見建平帝將皇后遞給他的糕點放到了茶碟裏，看向梁彥昭，叫了句：“太子。”
梁彥昭手上糕點也未動過，一直在掌心托著，似是在等著建平帝這句。
聽到這句，便轉(zhuǎn)頭正色道：“臣在。”
兩句話、四個字，便將父子二人近日關(guān)系挑破給了人看。
若要溯源，那便該是梁彥昭找人上了梁正暉豢私兵、造重器的折子，但建平帝按而不發(fā)之時。
梁彥昭要梁正暉死。
但建平帝想保他。
皇后與寧歆歆之間的和樂氣氛也被這二句打破，二人同時住了口，攏了攏裙角坐正。
家人閑坐說這，明顯就是起了齟齬，寧歆歆或許還不知其中原委，皇后卻是門兒清。
可建平帝終也沒說什么，只執(zhí)起奶茶小盅，嘆了口氣，“罷了。”
這個臺階，梁彥昭卻不肯下。
他將手上一直托著的糕點放到桌沿，起身道：“既如此，兒臣便攜太子妃先行告退。”
言罷行禮，帶著寧歆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坤寧宮。
皇后看著倆人離開，待雕花朱門合上，才嘆了口氣。
“姈兒……”
皇后起身，坐到建平帝身邊，“陛下，臣妾知您心中所想。”
建平帝捉住皇后的手摩挲，妄圖借這動作撫平心下落寞。
“幸而，朕還有你，你總是懂朕的。”
皇后自然是懂的。
先皇干成帝，膝下有二子，長子乃元后所處，便是生前為盛王，后追封太子的梁允琮。
次子為繼后所出，乃是顯王梁允瑄，也是今時建平帝。
元后、繼后均是難產(chǎn)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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