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終點站

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安西婭盡職盡責(zé)地替麥考夫撐著小黑傘，特工們井然有序地出動，把堵在白廳外面的媒體記者們疏散，一排又一排的規(guī)格統(tǒng)一的小黑車一字排開，麥考夫微冷蒼白的食指剛碰到車門把手，身后傳來一道急促的問詢聲。

“長官，您現(xiàn)在去唐寧街不是一個好主意，要知道爆炸隨時都有可能發(fā)生，您提前疏通了位于唐寧街附近的民眾，但是您自己選擇以身犯險……恕我直言，這是無謂的犧牲。”

指尖傳來雨水的濕意，麥考夫平靜地側(cè)頭去看說話的那人，是大英政府從牛津大學(xué)請來的談判學(xué)專家。他眉毛微挑，冷冷地扔下一句：“鄙人不覺得這是無謂的犧牲。”

也只有不懂大英政府裏最出色的核心大腦的外行，才敢質(zhì)疑麥考夫的決定。

雨越下越大，麥考夫看著雨絲在兩側(cè)車窗玻璃上牽出長長的一道劃痕，握在掌心的手機屏幕亮起，是來自夏洛克的短信。

「你們處理危機事件的效率又下降了一個等級。——s.h」

意料之中的嘲諷話語，麥考夫手指輕輕一劃，標(biāo)記已讀。

緊接著，第二條短信發(fā)了過來，像是算準了麥考夫要收起手機。

「你要的邁克爾x的定位（文件下載）順便一提，圣誕節(jié)快到了如果你能帶什么人回家過節(jié)的話，媽媽會喜極而泣的。——s.h」

麥考夫毫不猶豫地點擊下載，很快，有關(guān)邁克爾x的情報消息密密麻麻地在他眼前展開，他把文件轉(zhuǎn)發(fā)給安西婭，吩咐道：“按照上面的地址，第一行動小組可以出動了，除了邁克爾本人，其他的，一個不留。”

“是，先生。”

夏洛克最后一句話不可避免地讓他心頭一顫，聰明如他，總是能一針見血地洞察別人的內(nèi)心，那些他們自以為隱藏得天衣無縫的小心思，在麥考夫眼裏全都如小孩子的把戲那般拙劣。這當(dāng)然也包括伊莎貝拉，從慈善拍賣會那天起，他自然而然地發(fā)現(xiàn)了伊莎貝拉對他暗生的情愫。

女孩是天生的貴族，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隱秘心思被她藏在心底深處，面上不曾洩露一絲一毫，她竭力表現(xiàn)出并不在意麥考夫，但他在伊莎貝拉那雙美玉般流光溢彩的眼眸中早早地看穿了一切。

他知道，卻不會主動開口。

麥考夫福爾摩斯曾宣誓，永遠效忠女王，永遠效忠大英帝國，他是冰人，卻又不是能完全揮刀斬斷所有情感的冰人。過多的情感牽扯會讓他優(yōu)柔寡斷，會讓他的理智被感情綁架，裹挾著連同他自己一起墜入深淵。

他曾經(jīng)以為，適當(dāng)?shù)木嚯x能夠保護伊莎貝拉，麥考夫愿意退后一步，只行使他作為公主殿下宮外監(jiān)護人的權(quán)利，默默地為她斬斷荊棘。他的身邊太過危險，恐怖丨勢力、極丨端宗丨教分子、各國間丨諜……數(shù)不勝數(shù)，襲擊、遇刺都是家常便飯，麥考夫是從最骯臟的如山一般多的特工任務(wù)中爬出來的，自然知道這其中的黑暗。

但是現(xiàn)在，敵人已經(jīng)看準了他的弱點，選擇先一步出手，麥考夫一向奉行如若冷漠的距離無法保護彼此，那么就像保護夏洛克那樣，將伊莎貝拉拉到自己的身邊來，用雷霆手腕殘忍清洗那群恐怖丨分子，讓他們明白惹怒自己的后果高昂到無法支付。就像他當(dāng)年毫不猶豫地殺了哈迪格林那樣。

想清楚這些，麥考夫忽然覺得之前一直壓在他心口的郁結(jié)好像松了一點。

安西婭的命令就代表著麥考夫本人的指令，埋藏在各地的特工在收到行動開始的命令后，如同殘影，他們悄悄地靠近目標(biāo)。

安西婭抬起頭來，默默地看了一眼后視鏡，鏡裏麥考夫的眼神陰冷狠戾，是她從未見過的恐怖模樣，安西婭心頭一跳，她不敢再看，忙移開視線，要知道以前的長官不論是出了多大的亂子，他都能用一種云淡風(fēng)輕的態(tài)度處理掉那些棘手的事件，安西婭曾經(jīng)私下裏和特工們吐槽，要想讓福爾摩斯先生變臉色，可能只有英國沈沒、第三次世界丨大戰(zhàn)那樣的事情。

她敢肯定，沒有人愿意和現(xiàn)在的福爾摩斯先生對視超過一秒鐘，直視現(xiàn)在的他，就好比腦袋上扣著一把隨時可能走火的槍。

……

寒冷的地鐵隧道裏，伊莎貝拉緊緊握著因為失去信號而被迫中斷通話的手機，她還在猶豫。兩節(jié)車廂內(nèi)的所有乘客都齊刷刷地盯著她，伊莎貝拉保持著那個蹲坐的姿勢有十分鐘之久。

距離抵達終點站還剩二十三分鐘，她必須要盡快做決定，不管怎么說，麥考夫教的辦法是他們唯一的出路，伊莎貝拉深吸一口氣，在確定要讓電流短路之前，她的腦海中不知怎的像跑馬燈似的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來。

她的心跳的很快，腎上腺激素飆升，伊莎貝拉以前在某個不知名的小報上曾經(jīng)看過一篇文章，說人在瀕臨死亡以前會極快地回顧自己的一生。

伊莎貝拉想起很多年前她和麥考夫的初遇，在母親親手栽下的那棵梧桐樹下，過于年輕的政府高官伸出一只手，矜持淡漠地自我介紹，那時候她對麥考夫的印象是傲慢，比王室貴族還要傲慢自負。后來幾年的相處也確實如此。伊莎貝拉不知道為什么她的腦子還在胡思亂想，要她說，如果下一秒列車爆炸，她應(yīng)該剛才就跟麥考夫留幾句遺言的……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下定決心，她閉上眼睛把兩根電線對到一起，微小的電流“啪”地閃過，她緊閉著眼睛等著預(yù)想中的爆鳴和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