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的時候并未回頭，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湖面的精彩表演上。
——原來生活有這么多美好呀，戚柚心想。
湖水中心的璀璨花火亮晶晶的，投進了她的眼眸，清澈的眼睛裏泛著點點微光。
遲越溪一日的疲憊仿佛在此刻一洗而空，語氣莫名柔和，略有經(jīng)驗地回答道：“嗯，這個項目表演完就到放煙花了。”
“那還有別的項目嗎？”戚柚看起來有些意猶未盡。
遲越溪笑道：“后面還有個游艇……”只是她話未說完，就被手機嗡嗡嗡的震動打斷。
遲越溪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說道：“柚柚，我接個電話。”
“昂，好。”戚柚繼續(xù)看她的表演，對這個小插曲不甚在意。
可等遲越溪接完電話，將手機收起來，她看著戚柚，似乎停了好一會兒沒有開口。
戚柚也沒等多久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她側(cè)頭去，一眼便看見了遲越溪為難遺憾的神色。
戚柚一楞，“怎么了？”
“抱歉，柚柚，”遲越溪說：“公司裏有急事，我必須馬上回去處理。”
停頓片刻，她又說：“不能陪你看煙花了。”
不知為什么，戚柚的心窩仿佛被戳了一下。
不是因為遲越溪失約不能陪她看煙花了，而是遲越溪現(xiàn)在的語氣。
她想到了那只坐在地上擦眼淚的小熊貓，垂頭喪氣，耳朵耷拉下來。
鬼使神差的，她就說：“要不我陪你？你公司也不是什么機密重地吧，我陪你過去。”
遲越溪：“回去會開個會，可能結(jié)束會很晚。”
“等你咯，反正我今晚也沒事做。不過你們公司也太不人道了吧，這么晚還叫人回去開會。老板誰啊，搞狼性文化？”戚柚說到最后，略帶嫌棄，“萬惡的資本主義，不學(xué)好。”
見遲越溪終于被她逗笑出來，她也一笑，“走吧，過去咯。”
時針撥到數(shù)字十，朝暮大樓二十四樓會議廳的燈光開到最亮，像要和外面漆黑的夜叫板。
遲越溪把戚柚帶到辦公室，打開加濕器和香熏機后道，“柚柚，你先在這兒等我。”
“嗯好，我就在這裏坐會兒，你去忙吧。”戚柚在沙發(fā)上坐下，抱起抱枕拍了拍，表示自己會在這乖乖等她。
遲越溪這時的確焦頭爛額，事情突然，連多余的話都來不及和戚柚說，接過助理趕工打印過來的文件就進了會議室。
上個月項目部傳上來一份請示文件，有個城鄉(xiāng)攝制組準(zhǔn)備拍攝一部標(biāo)新立異的電影，可苦于從鄉(xiāng)鎮(zhèn)裏集資出來的班底資金不夠，就申請和朝暮影視合作，簽一份借貸協(xié)議，借用朝暮影視的場地和器械，以及由公司包辦電影后期的宣傳，最后以電影票房股份分紅的方式還給朝暮。
這種“買股式”的投資在影視市場其實早有前例，可凡是投資，最終都要衡量投入與回報。鑒于這電影的題材太特殊，或有無法上映的風(fēng)險，下面不敢隨意拿決定，上個月便寫了份請示文件上來。
遲越溪對這部電影頗有印象，哪只是題材標(biāo)新立異，內(nèi)容更是含沙射影，有種族引戰(zhàn)嫌疑。說到底，無非是嘩眾取寵，想打政治敏感題材的擦邊球。
遲越溪當(dāng)時并不認同這個攝制組，與多位高管和分析師商議后，將文件打了回去，并嚴令警告所有部門禁止和任何涉及亂綱亂政、反人類反社會的攝制項目合作。
可誰知道，后面那個項目部還是悄悄和那個要標(biāo)新立異的攝制組簽了合作協(xié)議，并且攛掇他們重改了一個電影名稱和攝制組名，渾水摸魚地走過了公司流程。
今天東窗事發(fā)，這個攝制組不知被誰舉報了，相關(guān)政治部門派人來暗中檢查后怒下了禁拍令和一道警告，影響甚大，遲越溪才知道這件事。
現(xiàn)在朝暮攬了一堆爛攤子，項目部部長進會議室以后就畏畏縮縮，幾乎不敢去看遲越溪冰冷的眼神。
這會一開就是一個小時，會議室門窗緊閉，戚柚根本不知道裏面發(fā)生了什么。
只有行政助理進出拿文件的時候，戚柚悄悄借著他推開的門縫朝裏望了眼，才知道今晚一定是出大事了——
在她的印象裏，遲越溪永遠都是冷靜，克制，溫和的，可剛才她第一次，看見遲越溪生氣了，眼神像刀子一樣厲，還重重地把文件摔到了桌上。
忽然間，戚柚仿佛回到了小學(xué)課堂忘了帶作業(yè)被老師點名站起來的那刻，小心臟猛地提了起來，以至于后來她出去丟飲料杯的時候，都是輕輕把杯子放進垃圾桶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可她坐回沙發(fā)上后，滿腦子回放的還是遲越溪剛才生氣的樣子。
總提著小心臟太費勁了，戚柚的姿勢漸漸發(fā)生了一些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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