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雙刀幫與章家的交情要追溯到上一輩，鄭雙刀還沒混出什么名堂的時候，在機緣巧合之下替章肅山辦過事，后來鄭雙刀能夠自立門戶，章肅山也有暗中幫助。

鄭雙刀受惠于微時，對章家忠心耿耿，章肅山對雙刀幫也十分看重。鄭孝文是鄭雙刀的獨子，章肅山格外註意培養(yǎng)，鄭孝文與章逢年紀相仿，當(dāng)年章肅山將章逢送到國外上學(xué)，鄭孝文是名義上的陪讀。后來章逢沾上毒品，鄭孝文功不可沒。

雙刀幫出事后，鄭孝文比他爹更早地聯(lián)系上了章逢。槍支、毒品，明面上的大忌，章肅山不想蹚這個渾水，是章逢竭力勸說，章肅山才答應(yīng)鄭雙刀請孫儲良出面，搬出公安廳來壓事。

彼時章家上下都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卣J為章逢是為了昔日同窗情誼才力保鄭孝文，實則是吸毒成癮，唇亡齒寒的道理章逢再清楚不過，倘若雙刀幫被連根拔起，下一個被警方找上門的就是他自己。

只需要一點點粉末，飄渺的快感就會如云霧般淹沒他的感官、席卷過四肢百骸的每一寸。大多數(shù)時候章逢是清醒的。他隨身攜帶的不止有毒品，還有丁丙諾啡註射劑，那是用來戒斷海洛因的鎮(zhèn)痛型藥物，章氏經(jīng)營藥企，壟斷國內(nèi)大半進出口貿(mào)易，制藥是老本行，章逢分管兩家藥廠，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幾盒丁丙諾啡并不是難事，然而——此時此刻——他卻不能以此來緩解犯癮所帶來的噬骨穿心般的疼痛。

私自生產(chǎn)精神類藥物是罪加一等，被晏司臣發(fā)現(xiàn)無異于自尋死路。

放我走吧，章逢渾渾噩噩地想，要怎樣才能放過我……他要我說什么？

“鄭孝文……我……見了鄭孝文的朋友，他說……他有五十公斤可卡因，如果我能幫忙運輸?shù)綎|三省，利潤四六開，我占大頭……我沒同意！這是販毒！我怎么……可能同意！”

藥企的運輸路線遍及全國各地，打點各個部門必不可少。將可卡因偽裝成藥物蒙混過關(guān)能大大減少運毒成本，富貴險中求，鄭孝文信心滿滿地以為章逢和他是一類人，哪裏想到章逢根本就不敢。

章逢的狀態(tài)不對，晏司臣松了手，章逢卻緊緊抓著他不放，嘶聲哀求道：“救、救救我……”他開始毫無征兆地抽搐，猩紅的血絲在瞳孔附近攀爬，晏司臣朝外大吼：“靈微！”晉靈微破門而入，只見章逢整個人汗淋如雨，當(dāng)即幾步上前，抬手劈在章逢后頸，又費了好大力氣才將章逢的手掰開，一番動作下來，兩個人都有些氣喘吁吁，晉靈微問：“招了？”晏司臣從懷裏摸出一只錄音筆丟過去，揉著手腕冷笑道：“想玩燈下黑，也不看看章逢有沒有這個膽子。”

因為銷了章逢的案底，醫(yī)生沒辦法給章逢開戒斷藥物，倒是晏司臣順便要了兩片膏藥，他兩只手腕都泛著一圈青，遠看著十分扎眼，他不想讓酈母操心，就用膏藥遮了。

章遠比約定時間來得還要早，該審的都審出來了，反正也是留不住，晏司臣擺擺手，晉靈微就把章逢抗走了。

章遠穿著深灰色的大衣，看起來有些肅穆，見到章逢這副狼狽的模樣，神情又難掩厭惡。李沈瑜沒來，只有律師低眉順眼地站在章遠身后，會議室以長桌為楚河漢界，晏司臣與刑偵、緝毒兩大支隊長俱都從容地坐著，而章遠不動聲色地掃視著他們警服上的肩章，緩緩道：“我父親有幾句話，需要我代為轉(zhuǎn)達。”

他先行屏退律師和保鏢，而后示意他們的下屬也要離開，晉靈微無所謂地轉(zhuǎn)身走了，刑偵和緝毒的幾個警察也接連跟了出去。“我父親對前段時間發(fā)生的事略有耳聞，所以知道你們?yōu)槭裁磿⑸险路辍！闭逻h抬了抬眼瞼，冷淡地說：“必要時，我們可以提供鄭孝文販毒的證據(jù)，以對警方表示謝意。另外——”頓了頓，他不悅地皺起眉，“章家祖上有訓(xùn)，世代積德行善，絕不染指不義之財。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章逢自有我父親嚴加管教，不會再給你們添任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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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家的人離開后，廉潤頤、容遙和宋景寧陸續(xù)來上班，見到晉靈微問的第一句都是：“不用陪周知之去醫(yī)院打針了？”

自秋夏交季起，周知之就開始傷風(fēng)，他向來沒什么常識，只當(dāng)是小事，連著吃了幾天過期感冒藥，當(dāng)晚直接高燒三十八度半，晉靈微從警局趕回去帶他去醫(yī)院掛急診，結(jié)果病情反反覆覆拖到現(xiàn)在，晉靈微隔幾天就得請假陪周知之打針。

被揶揄得煩了，晉靈微就要發(fā)火，“他姐最近忙著談戀愛沒空管他，他一個除了畫畫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兒，照顧一下怎么了？”

宋景寧仍是笑個不停，“不帶這么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

晉靈微百口莫辯，“他與michael有聯(lián)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住得這么近，我不下手你們反倒要怪我。”宋景寧連連點頭，“委屈你了。”晏司臣恰巧抱著保溫杯路過，聞言淡然補充道：“他對michael喜歡得緊，你千萬小心試探，別傷了小孩兒的心。”

晉靈微一怔，神情有些微妙，“我知道。”

“醫(yī)院那邊剛剛給我打電話了，我收拾一下就走。”晏司臣說，“刑偵的人準備去章逢打高爾夫的山上找找線索，你們出個人跟著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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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不見，酈母愈加形銷骨立，卻笑著告訴晏司臣酈父昨天給她燉了一尾新鮮的活魚，她喝了兩大碗魚湯，總之胃口很好。

血常規(guī)和肝功檢查都要求空腹，以往都排在上午，只有這次是在遷就晏司臣的工作時間，故而檢查完畢后晏司臣立刻帶酈母去醫(yī)院附近吃飯，一刻也沒耽誤。

肝功檢查要等三個小時才能出結(jié)果，晏司臣于是在平板上找了幾段相聲放給酈母聽。酈母已經(jīng)能看清近距離范圍內(nèi)的東西，并且還在持續(xù)恢覆，電子產(chǎn)品傷眼，晏司臣把控得很嚴，不敢讓酈母過多接觸。

化驗室外的等候區(qū)域很安靜，人也不多，晏司臣和酈母坐在最后一排長椅上，酈母閉目養(yǎng)神，晏司臣無所事事，隨手給霍止發(fā)了幾條消息，過了一會兒，霍止回了一句：“哪兒呢？”語音通話隨即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