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渚大附院,單人病房。
周禮拎著熱水壺進來的時候,蔣東林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上播放的早間新聞。他不動聲色地瞥著屏幕上的內容,沒敢立即作聲。主持人報:渚汜兩地軍區辦公室聯合發表紅頭文件,宣稱此前與省公安廳共同打擊跨境販、毒、案成效斐然,搗毀毒、窩十余個,主犯已經落網,一名脅從犯在逃。經過變聲的汜江市公安局緝毒科科長聲稱,具體案情不方便披露,局長董成輝也謝絕采訪。
周禮削完蘋果遞上去,小心翼翼地喊了聲蔣處。蔣東林這才挪開眼,神情寡淡辨不出喜怒,他擺擺手:“我不吃。先放那兒吧。”輕微腦震蕩外加重度脫水,終究是上年紀的人,蔣東林的身體垮了不止一點,還需留院觀察兩周,一時半刻趕不回汜江去。周禮知道他關心什么,不待他問便報備道:“晏哥雖然沒醒,但各項體征都很穩定。倒是霍三少爺狀態每況愈下,要人摁著打安定才能睡覺。市局的消息放出去之后,謝家就帶人把醫院封了。太子爺的原話是‘就算他們找到晏哥也帶不走’,讓您盡可放心。”蔣東林輕輕地點了下頭,又問:“汜江這邊呢?”周禮接著道:“晉靈微的手術很成功,宋小姐怕影響您休息,夜裏只給我打電話報了平安。”他話鋒一轉,語氣也冷下來,“聽說michael傷得不重,至遲四十八小時就能醒。”蔣東林聽罷,細細思索半晌,囑咐周禮:“你去找幾個生面孔混進去,務必把人給我盯緊了。”
周禮沒反應過來,“市局的隋隊不眠不休地守著,michael縱使插翅也難飛,還需要動用咱們的人么?”
蔣東林睨過去,眼眉似彎非彎,像是笑他這股天真的傻氣,慈眉善目地說:“防的就是條子。”
周禮一怔,驀然想起董成輝臨陣反水險些害死晏司臣,原本在市局待得好好的那幾位更是輪番把醫院住了個遍,頓時恍然大悟,正要追問,蔣東林那從早到晚一刻也不停歇的手機便嗡嗡地響起來。看到來電顯示,蔣東林打起精神,接起來后換了副笑臉:“啊呀杜局,怎么周末了還加班吶?”周禮一聽便知是織淮市局的副局長。董成輝不通融,織淮市局就不放容遙。蔣東林和他們交情不深,大費周章地打了兩天交道,才有了些松口的意思。到底有求于人,蔣東林賠著笑,話裏話外好一通軟硬兼施,等那邊掛掉電話,蔣東林長舒一口氣,啞聲道:“讓景寧即刻去織淮接人,免得夜長夢多。”
周禮連聲應下,起身便要出門打電話,忽又想起什么,回首見蔣東林兩鬢汗濕,實在于心不忍,“還有一事,是潤頤要我問的。”他字斟句酌地說:“姚安九的尸檢報告已經出來了,您看……?”
蔣東林維持著低頭看手機的姿勢,看似一動未動,脊骨卻慢慢地、慢慢地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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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寧坐了兩個小時高鐵,在中午之前抵達織淮,出站就打車直奔市公安局去。正值周末輪休,局裏的值班警察看著就不像個機靈的,宋景寧三言兩語表明來意,對面卻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容什么?好像不在我們這兒。”宋景寧這兩天脾氣十分暴躁,堪稱一點就著,聞言更是怒極反笑,陰陽怪氣道:“怎么可能不在這兒?你們平白無故地拘了個人回來,連人家姓甚名誰都沒問清楚么?”她啪地將證件扔到桌上,那兩個值班警察低頭一看——竟是國安局的。早就知道汜江市局的警官證在這不管用,宋景寧臨走前特意找出壓箱底吃灰的舊證件。她冷冷道:“今天若是見不著人,我也不走了。你們看著辦吧!”尖銳而篤定的字字句句劃破寧靜,引得往來警察紛紛側目過來,恰逢那個帶容遙回來調查的負責人也再輪值,隱約聽出不對,走進來發現是個年輕姑娘,連忙問:“你是來找容遙的?”宋景寧尚未氣消,語氣不好:“是又怎么?”誰知那負責人道:“他不在這兒,我帶你去招待所見他。”
那負責人自我介紹姓劉,路上十分熱情,問宋景寧今年多大,宋景寧說過完生日就二十六了。劉隊感嘆:“你和小容是大學同學吧?怪不得結婚這么早。”宋景寧訕笑兩聲,打了個岔:“劉哥,還有多遠?”劉隊抬手一指,“前面就是。”
織淮市局雖然不放容遙走,卻也沒虧待他。容遙年輕,性情又溫良,短短幾天便和劉隊等人打成一片,宋景寧上樓時,幾人正圍坐打牌。容遙手氣不好,滿臉的白條,甫一抬眼瞧見宋景寧,四目相對俱都楞了一下。“景寧?”容遙雙目熠熠發亮,猛地起身,抬手將迎上來的宋景寧抱了個滿懷,“你怎么來了?”宋景寧眼眶發紅,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意思哭出來,只得收斂好情緒,說:“蔣處讓我來接你。”她拍了拍容遙的背,示意他將自己放開。容遙戀戀不舍地松開手,意外發現她用圍巾遮住的淡青色淤痕,眉頭一皺,抬手想摸,被宋景寧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宋景寧握著容遙的手,朝劉隊微笑:“需要請示一下杜局么?”劉隊連聲否認,言稱杜局早就打過招呼,又對容遙說抱歉,容遙道:“小事小事,你們也不容易。”劉隊私底下悄悄同他透露過,不是他們不給汜江那邊面子,是汜江市局壓根就沒打算撈他出來,董成輝辦公室座機三天打不通一個電話,問別人更是四六不知。容遙起初還懵了一下,直到看見公安系統裏的通緝令,才琢磨出董成輝的意思來。
出了招待所,兩人站在香樟樹下等車。容遙撥開宋景寧的圍巾默默地瞧了瞧,覆又給她圍好,語氣有些嚴肅:“怎么弄的?”宋景寧偎在他身側,輕描淡寫地說:“被人算計了,險些把我和靈微都賠進去。”容遙遲疑片刻,低聲問:“是董成輝……?”宋景寧如實搖頭:“還不知道呢。”她輕輕地嘆息道:“汜江現在亂得很,蔣處更是一腦門子的官司,我不好再拿這事去叨擾他,就先這么算了。”容遙看出她懨懨地,便沒再繼續過問下去,只是手臂摟得更緊了一些,自言自語似的:“也對。”
好不容易等到一輛空車,宋景寧摸出手機點開未讀信息,是航空公司發來的行程通知。宋景寧于是說:“師傅,去機場。麻煩您開快些,我們趕時間。”
容遙詫異道:“不坐高鐵了?”
“咱們不回汜江。”宋景寧枕在他肩上,將小半張臉都埋進圍巾裏,“先去平城看看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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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下了一天的雨,航班一直延誤到晚上才起飛,落地時差五分鐘到凌晨兩點。宋景寧在飛機上補了一覺,精力恢覆不少,她不認路,也不太會看導航地圖,索性將手機交給容遙。廉潤頤半小時前就發來醫院定位,周禮給他們預定的接機私家車早就在機場外等候多時,機場外細雨紛飛,容遙一手拎著宋景寧的包,另一手用半敞風衣裹著宋景寧,終于成功上車,宋景寧從他衣服裏鉆出來,一邊上下其手一邊問:“澆著你沒有?”容遙啼笑皆非地按住她手,“當然沒有,這才幾步路。”
雨夜不怎么堵車,導航預估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四十分鐘就到了。此時雨勢將歇,宋景寧小心翼翼地避開水洼,有容遙領路,她一直沒有抬頭,因而也沒瞧見醫院樓下每一層臺階上都有負手而立的黑衣保鏢。容遙被關了好幾天,才放出來就直奔平城,對外界的事知之甚少,因而十分謹慎地止步于幾步開外的地方。宋景寧見他不動,先是仰頭瞧了他一眼,“怎么了?”然后才側目望過去。她晃了晃容遙的手,“別緊張,是謝家的人。”
這三更半夜的找謝閔也不合適,幾分鐘后,廉潤頤步履匆匆地跑下來,還沒走近就調侃道:“霍三兒才睡下不久,你們來的可真是時候。”廉潤頤雖是笑著,整個人卻肉眼可見地清減不少,容遙皺起眉:“他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聽著比晏哥還嚴重?”廉潤頤就有些笑不出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千言萬語匯成一句:“明天你就知道了。”
醫院七樓被圍成鐵桶一般,晏司臣的病房是倒數第二間,緊挨著霍止的。廉潤頤推開門,示意容遙和宋景寧先進去。
病房裏一片漆黑,需要借著走廊的光亮才能隱約看清晏司臣熟睡的面容。宋景寧站在床前,怔怔地看了半天,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來。
廉潤頤開了一盞壁燈,神色如常地問:“吃不吃柚子?燕川今天剛買的。”
容遙看他作勢就要找水果刀,怕影響晏司臣休息,連忙道:“要不出去說……”
“無妨,”廉潤頤拿著水果刀,當真坐下來開始認認真真地切柚子,“醫生讓咱們多陪晏哥說說話。”
晏司臣還沒有脫離呼吸機和血氧儀,宋景寧坐在床邊,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容遙一邊扒柚子皮,一邊壓低嗓音同廉潤頤抱怨:“倆月見不著我都沒哭,我還納悶,合著是全把眼淚留給晏哥了。”
“陳年老醋,也就你能吃得下去。”廉潤頤瞥了宋景寧一眼,氣定神閑地收回目光,“你家姑奶奶這是受了太多委屈,習慣性找大人哭呢。”他料定宋景寧不愿意告訴容遙,就把宋景寧和晉靈微出車禍的事和容遙說了。容遙聽完,臉色陰沈得嚇人,“這手腳做的漏洞百出,怎么可能查不出來?”廉潤頤說:“其實不外乎那幾位,只是現在誰也騰不開手,且再等一陣吧。”他招呼宋景寧過來,“吃點東西再哭,別再真給晏哥嚇醒了。”
三人圍坐在壁燈下,各自都有許多事要講。晏司臣搶救得還算及時,遲遲未醒也不是內出血導致的,而是因為晏司臣體寒失溫,以至于影響了心肺。廉潤頤見小兩口猶自放心不下,便道:“醫生說了,晏哥的體質比尋常人還要差,自然也就恢覆得慢。你們可千萬別學霍三兒,醫生的話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整天自己嚇唬自己。”宋景寧默默將手裏的柚子吃完,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我聽說,死了一個特戰旅的副官?”
廉潤頤忙著切第二個柚子,聞言手勢一頓,偏頭去看容遙:“你和她說這個做什么?”
“他才不和我說這些,”宋景寧抽出紙巾擦了擦手,順便傳下蔣東林口諭:“譚宗岐后天就到,蔣處讓咱們想辦法把姚安九摘出去。”那翟楊連搶救機會都沒有,周野遲傷及要害,胳膊雖然保住了,但八成不能再回部隊。驟然折損左膀右臂,譚宗岐能高興就怪了。廉潤頤早就猜到他要興師問罪,但他應付譚宗岐的方法恰恰與蔣東林的命令背道而馳。廉潤頤皺起眉,不滿道:“那么多雙眼睛都看見了,怎么摘?死人又不會說話。更何況,姚安九不是湯鳳年的人么?”眼看著蔣東林斗不過湯鳳年,從上到下輪番遭殃,這不正是禍水東引的好時機?容遙深知其中利害,同樣覺得此舉不妥。周野遲這傷搞不好要直接退役,就算轉機關單位從頭干起,也比待在部隊裏難升多了。周家將來全指望他一個,周野遲在譚宗岐眼皮子底下出了這么大的差錯,譚宗岐估計做夢都想找人頂罪。
宋景寧覺得容遙言之有理,她奉命趕來之前沒想過這些,猶豫著提議:“要不我再問問蔣處?”
廉潤頤看向墻上掛鐘,沒想到已經凌晨五點,念及他們三個白天都各有各的折騰,就算是天大的事也得留到明天再說,因而收起小桌板,起身道:“先睡覺吧,正好還有兩間空病房,我領你倆去。”
宋景寧還有些依依不舍地:“要不今晚上我陪床吧?我看你黑眼圈都熬出來了……”她一步三回頭,被廉潤頤和容遙好說歹說地勸出去,才踏出病房就聞到一股煙味兒,宋景寧被夾在倆大男人中間視線受阻,她以為是哪個值夜保鏢抽煙提神,連忙回手將晏司臣病房的門關緊,忿忿環視道:“誰在走廊裏抽煙?不知道照顧病人嗎?”容遙回過神來,側了側身,示意宋景寧往反方向看。她扭頭一瞧,只見霍止倚在半開半闔的廊窗旁,指間夾著半支煙,神情幾分詫異:“你們怎么來了?”
平城換季多雨,夜裏氣溫更是降到零下,穿堂風過,吹得宋景寧打了個哆嗦。霍止捻滅煙頭,反手關上窗,廉潤頤已經絮絮叨叨地走過去,“這才睡了三個小時不到,你就醒了?”霍止任由他摸自己脈搏,好脾氣地應了一聲,“做了個夢。”失眠多夢、寢食難安,謝閔找來的心理醫生說他是創傷后應激障礙覆發,霍止拒不承認。過后醫生對謝閔賭咒發誓——這廝絕對有病!鑒于不依據過往病史直接開處方藥是醫學大忌,醫生直想跑路,臨走前被謝閔揪著問:“是人總得睡覺吧?您不給他開藥方,他怎么睡覺?”醫生說可以打安定,但是必須控制好劑量,否則產生藥物依賴就得不償失了。廉潤頤懷疑不是醫生用量過于謹慎,純粹是霍止心魔太甚。適才宋景寧聽廉潤頤談及霍止的語氣,還以為是他夸大其詞,等她終于站到霍止面前,方知問題的嚴重性。
霍止五官本就深邃,骨相無可挑剔,從前註重健身鍛煉,自然豐神俊朗,后來晏司臣人間蒸發,霍止著急歸著急,但也沒像現在這樣——宋景寧直勾勾地盯著他深陷的眼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就不能好好吃飯睡覺嗎?”她與霍止從相識起就很玩得來,如今又添上酈蕤舟這么個身份,對霍止的感情可以說是同晏司臣別無二致。霍止笑了笑,沒答話,只是催他們快去休息。宋景寧問,那你呢?霍止就理所當然地說:“我去陪小五。”
這一覺其實誰也沒睡明白。天色將亮未亮,走廊裏漸漸有往來聲響,宋景寧披著圍巾往出走,迎面撞見拎著早餐回來的容遙和廉潤頤,容遙讓她穿好衣服再出來:“才下過雨,外面冷。”
兩人買了豆漿油條和小籠包,徑直走進晏司臣的病房,霍止在小心翼翼地觀察晏司臣小臂上的傷口,那裏剜過一層爛肉,霍止總擔心會化膿。廉潤頤將折迭桌鋪開,另搬出兩個小凳子,宋景寧推門而入,先湊到病床前,順著霍止的視線看到紗布下若隱若現的血洞,宋景寧嚇了一跳,這明顯不是槍傷,難道被狼咬了?她沒問出口,霍止反而主動解釋,宋景寧心念一動:“芯片還留著么?”霍止點頭,她躍躍欲試:“待會拿給我看看。”
早飯是四人份,霍止手裏捧著滿杯甜豆漿,連筷子都不動一下。廉潤頤習以為常,也不管他,席間談到正事,廉潤頤堅持己見,要宋景寧轉達給蔣東林,霍止聽到姚安九的名字,眼瞼一抬,他放下豆漿杯:“我去和周野遲說。”
沒等宋景寧說話,廉潤頤先驚了,“你管這等閑事作甚?”
霍止自然不可能告訴他們姚安九是莫云燁同母異父的親哥,便含混道:“小五拿他當師兄看待,我不能不管。”
吃過早飯,院長親自帶人查房,檢查完晏司臣的各項體征,眉頭都沒皺一下,他執業多年以來從未這么打過包票,好話說了一籮筐,霍止聽罷神情稍霽,院長才算成功逃過一劫。他笑容滿面地準備撤退:“那行,今天先這樣,我去看看周少校。”
霍止給晏司臣掖好被角,“我跟你去。”
院長笑不出來了。
周野遲的病房在走廊的另一側,去的路上院長一直提心吊膽地等著霍止開口,誰曾想霍止問的卻是:“周野遲的胳膊究竟能恢覆到什么程度?”院長拿不準他的心思,委婉地表示只要覆健得好,日常活動是沒問題的。霍止若有所思,“這話您告訴過他么?”院長暗道人家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比你強上百倍,點頭稱是:“少校此前問過我。”
特戰隊的其他成員帶著翟楊的遺體先行歸隊去了,原本譚宗岐指名道姓地點了幾個照顧周野遲,但周野遲嫌煩,讓他們都滾,只他自己留在醫院裏養傷,平時有護工在,反倒成了周野遲難能享受的清閑日子。他如今半邊臂膀都箍了厚厚一層石膏,裸露著上身倚在床頭,終日無所事事,看氣色竟比霍止還好些。
雨勢連綿,周野遲的骨頭縫已經疼了好幾日。曲馬多似乎起效甚微,院長想另換鎮痛藥,周野遲說沒必要,院長便沒再勸,領著一眾小護士施施然地離去了。
霍止扯過椅子坐到周野遲床邊,周野遲睨他一眼,嗤地笑出聲來,“霍三兒,我真沒想到你會是個情種。”霍止未置可否,也不生氣,“我勸你先管好自己分內的事再來笑話我。”他扯了扯唇角,問周野遲道:“你家老爺子大張旗鼓出手之時,也沒想到你會前程盡毀吧?”周野遲聞言,眼底笑意漸褪,霍止對此熟視無睹,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去:“這一番作為究竟是愛孫心切還是公然打擂,你肯定比我清楚。眼下汜江被攪得天翻地覆,論起功勞,你周家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他氣定神閑,娓娓而談:“凡事強極則辱、盛極必衰,姚安九這一刀斷了你后半輩子的仕途,我倒想看看除了你,周家還有誰能撐起這份野心。”
周野遲面上無甚神情,忽而問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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