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離開

林空雨是03年遇到的爺爺奶奶，那時他還不到三歲，剛和他的爸爸媽媽搬來爺爺奶奶隔壁。

爺爺奶奶記得當(dāng)時對面經(jīng)常出現(xiàn)打罵聲和摔東西的聲音，還有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奶奶去敲門沒人應(yīng)，只好報警。后來消停了幾天，又開始，最后林空雨就被丟在了爺爺奶奶家門口。

奶奶之前見到過林空雨幾次，還給過他糕點吃，當(dāng)看到裹得像個毛球一樣的小孩孤零零的坐在門口，奶奶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林空雨當(dāng)時眼睛睜的大大的，看到奶奶不哭也不鬧，可乖了。

雖然年紀(jì)小，可也知道自己的母親離開了，迫于惡魔一樣的丈夫，她別無選擇。林空雨沒有哭，他看著自己的母親離開，頭也不回的，就這樣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沒幾天，林空雨的父親傳來噩耗，因為嗜賭成性，導(dǎo)致精神失常被汽車撞死了。

爺爺奶奶看到林空雨那么小，孤零零的坐著什么也不說，心裏十分酸楚，便問他愿不愿意和他們一起生活，林空雨什么也沒說，抱著奶奶一個勁的顫抖，抽泣，好像那一刻，他終于落地了，他有家了。然后爺爺奶奶就去收養(yǎng)登記機(jī)關(guān)處走程序，收養(yǎng)了還沒有名字的林空雨。當(dāng)時奶奶還在他衣服上翻來覆去的找，看看有沒有縫在衣服上的小名什么的，完全沒有。

直到現(xiàn)在林空雨都不知道他的生母是誰。奶奶對他說，他的爸爸去了天上，他的媽媽是個超級英雄，要去打怪獸。到后來林空雨慢慢長大，他也沒有恨過他的母親，在爺爺奶奶的愛的包裹下，林空雨非常滿足且幸福。

林空雨的名字是爺爺奶奶合力完成的，空雨倆字是爺爺取的，林是跟奶奶姓。爺爺當(dāng)時說既然是奶奶遇到的，說明倆人有緣。對方不管做什么，倆人都會無條件的支持。

林空雨在爺爺奶奶那收獲到的實在太多，那是他這一生最寶貴的財富。

爺爺奶奶教他讀書寫字，帶他去各個地方旅游，領(lǐng)略熱鬧精彩的人間煙火。

林空雨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奶奶說，是他給了爺爺奶奶一個奇妙的體驗，讓他們的人生變的更完整，他是爺爺奶奶最寶貴的禮物。

所以，林空雨后來帶著爺爺奶奶給予他的愛，度過了那沒日沒夜的三年。那三年，他只知道賺錢，只為了拿回爺爺奶奶留下的房子，那是他最后的念想，那所房子承載了太多美好的記憶。

爺爺生病那段時間，林空雨陪著奶奶一起照顧，奶奶是一位堅韌的女性，她沒有在爺爺面前哭，每天還是和往常一樣同爺爺有說有笑的聊天，直到爺爺再也不回應(yīng)他。

奶奶當(dāng)時眼淚刷的就流下來了，像不堪重負(fù)的雪山一樣，轟的一聲崩了，她趴在爺爺身邊，哭的撕心裂肺，最后泣不成聲。

林空雨把這一段寫進(jìn)了書裏。他說，果然還是最愛的人傷的最深，我從沒見奶奶這么傷心過，可是，卻沒有人替奶奶抹掉，那一刻，仿佛奶奶的世界末日。

那天之后，奶奶一下子就變了，魂不守舍的，話特別少，像換了個人似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眼裏沒了光，皮上看不到血色，她一直在家、寺廟和爺爺墓地這三個地方連軸轉(zhuǎn)。

奶奶每天去寺廟祈福，祈愿爺爺在那邊少受點苦。

林空雨放心不下，一直默默陪著奶奶。

那個冬天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冷，他每次牽奶奶的手都是冰涼的，比吹進(jìn)身體裏的冷風(fēng)還要冰涼刺骨。

他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奶奶，合著爺爺那份陪著奶奶度過這個最冷的冬天。

春天來了，一切都像新生了一般，嫩芽、歸來的鳥兒、還有奶奶的笑。

林空雨看著那個笑，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他知道奶奶心裏疼，他站在一旁看著奶奶，看著奶奶的笑得那樣溫柔，仿佛是想到了和爺爺?shù)哪硞€場景。在林空雨的記憶裏，爺爺把一朵白玫瑰別在奶奶耳朵上，說奶奶和白玫瑰很相配，純潔、天真、堅韌，所以奶奶抗過了那個寒冷的冬天。

奶奶就像一個沒有糖的小孩，不哭也不鬧，因為她知道，她再也嘗不到那顆糖的滋味了，她的那顆糖被埋在了那個寒冷的冬天。

林空雨心裏隱隱不安，那種滋味真不好受，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著。他既不能分走奶奶的悲痛，也代替不了爺爺讓奶奶笑一笑，哪怕是一點點，都不行。

在那個春末的時候，風(fēng)很溫柔，世界被生機(jī)盎然的綠色包裹，奶奶穿戴整齊去看爺爺，像第一次遇到爺爺時那樣，奶奶給爺爺說他們經(jīng)歷過的所有事，從初遇到后來的種種，有說有笑的，仿佛爺爺能聽見似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周圍一切都安靜了，所有的一切都沒了動靜，像睡著了似的，然后奶奶毫無預(yù)兆的倒下了，林空雨知道她去找爺爺了。她抱著奶奶，放肆的哭了出來，哭的昏天暗地。直到他起身，抱著奶奶準(zhǔn)備離開，他才發(fā)現(xiàn)爺爺碑前的那株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