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深秋和江南的初冬一般寒涼，柳書言初來時是春末，還沒在北方過過冬。京城氣候分明，夏日炎炎秋風(fēng)瑟瑟，秋冬季節(jié)最大的特點(diǎn)便是風(fēng)大。

皇室旗幟迎風(fēng)招展，方圓五十裏俱是秋圍的狩獵范圍。士兵十步一人將諾大的皇家獵場圍住，閑雜人等近不了半步。

皇帝儀仗浩浩蕩蕩從宮裏來，韓君夜陪著柳書言坐在御制馬車中，車上煮了茶，還備有糕點(diǎn)。韓君夜不假他人之手，親自給他的皇后斟茶水餵糕餅，看著人吃下就覺著心情甚好。

其實(shí)他一個人的話韓君夜更偏向于騎馬，畢竟在軍營待了那么多年，騎馬行軍早成了一種習(xí)慣。但柳書言身子弱，受不得累，外頭風(fēng)又大，還是馬車上暖和舒適一些。

行進(jìn)了約莫一個時辰，便到了皇家獵場。雪白的穹頂帳早已搭好，先遣來的下人們也收拾好了伺候帝后所需的一應(yīng)器具。

柳書言走進(jìn)帳裏一看驚呆了，這哪是帳篷，分明就是照搬了他的寢宮過來。床榻，紗帳，地毯，香爐，連秋牡丹的盆栽都放在同樣的位置。

他一方面欣喜韓君夜在意他，一方面又有些慚愧，小聲道：“會不會太勞民傷財了？”跟那妲己褒姒一般。

韓君夜挑眉看他，覺著柳書言這樣子也太過可愛，他的皇后平日裏就節(jié)儉，從不好奢靡。這些不過是尋?；屎笤撚械拇龆甲屗隽死⒕沃?。

但繼而想想，柳書言在意是否勞民傷財，一是他心地善良不愿下頭的人忙活操勞。另一方面他也是為了自己這個皇帝的名聲在考慮。韓君夜摟著人，心像浸在一泓溫泉水裏，安慰道：

“怎么會，朕后宮就你一個，皇后就是用出十倍的份例都不算多。更何況此次秋圍朕下令了裁減規(guī)模用度，比之往年已經(jīng)是節(jié)省了開支，阿言就別操心了，放開只管玩兒就行，嗯？”

韓君夜說的是實(shí)話，往年的秋圍廣邀群臣，皇親國戚加上一眾官員，白來余人聚在一處，光是帳篷就得設(shè)下一大片。再獵上個三天，期間還飲酒設(shè)宴，可謂熱鬧非凡，同時也花費(fèi)無度。

柳書言被這聲“阿言”臊得臉紅，只有小時候娘親會這么叫他，長大之后就是父母兄長也是喚他書言。

在帳裏換上新制的騎裝，柳書言就跟著韓君夜出門去了。此次秋圍皇帝只邀了少數(shù)武將同行，蔣霜也在其中。她瞧見柳書言主動過來抱拳行禮，柳書言因?yàn)槟侨赵谑Y霜面前失了態(tài)，很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對方似乎一點(diǎn)不以為意，拜見之后湊上來仔細(xì)看了看柳書言的臉，嘴裏嘟囔著：“當(dāng)真是個絕世佳人，那日沒能瞧個真切，便宜那小子了。”

韓君夜本來在一旁應(yīng)付另一名官員的請安，余光撇見蔣霜的動作。止住跟前人的話頭，幾步邁過來不滿地對蔣將軍道：“湊那么近成何體統(tǒng)？”

蔣霜翻了個白眼，心道“小氣，你媳婦能追到手還不全靠我臨門一腳。”嘴上卻只能恭敬答曰：“是末將唐突了，還請皇上責(zé)罰?！?

韓君夜揮揮手讓她下去準(zhǔn)備待會兒的騎射表演。然后牽起柳書言的手準(zhǔn)備去看御馬，他發(fā)覺皇后的手有些涼，便吩咐人回去取披風(fēng)。

柳書言從小就怕冷，本來這一身兔毛錦鍛騎裝已經(jīng)足夠暖和，但出到帳外被風(fēng)一吹，指尖便又泛起涼意來。韓君夜想了想，覺著柳書言那頂披風(fēng)還是不夠暖和，便想著還是用自己那件大氅更好。也不待再吩咐一人，韓君夜叮囑柳書言等他便自己回了帳去取。

韓君夜前腳剛走，小桃紅就湊了上來。她此次也隨著皇后來了獵場，不過一路上都跟在后頭，此時才和柳書言見面。

“君后?！彼谄诎亟辛艘宦暋?

柳書言覺得小姑娘大概是以為自己不受喜歡和重用了，便向她解釋道：“一路上沒有讓你伺候，不是叫了別人去。而是皇上他……”皇上把你的活兒給搶了?！笆腔噬纤幌踩嗽谂?。”

小桃紅眼神飄忽，也不知道聽進(jìn)去了多少，一方手帕被她絞成了一根麻花。柳書言嘆口氣，吩咐她：“你回去歇著吧，外頭風(fēng)大。”

小桃紅望著柳書言欲言又止，最后說：“君后，今日您別陪皇上去狩獵了成么？”

柳書言很奇怪，問她：“為何？”

小桃紅吞吞吐吐，最后只說：“因?yàn)?，因?yàn)轱L(fēng)大，容易著傷寒?！?

柳書言講：“我沒那么弱不禁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