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你去趟奉天，明日就動(dòng)身吧?！焙贞做跁康霓k公桌后面，緩緩放下手中的文件，略有所思地抬頭掃了鳳棲一眼?！鞍沿浧狡桨舶驳靥峄貋?，可別出什么岔子?！?

“是，三爺，我這就去準(zhǔn)備?！兵P棲脆生生地應(yīng)了一句，大嗓門一如既往中氣十足，起身的時(shí)候咣當(dāng)一聲撞上了桌角，登時(shí)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

赫曜霆皺眉苦笑道：“當(dāng)心點(diǎn)，毛毛躁躁的?！?

鳳棲不好意思地?fù)蠐项^，嘿嘿一笑：“三爺，那我先走了?！?

“恩......”赫曜霆遞了他一個(gè)眼神，算是默許，鳳棲便歡欣鼓舞地退了出去去。這是他第一次接手如此大的一筆訂單，心裏面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出來吧，”鳳棲出去后，赫曜霆拾起桌上一管包金鋼筆，在桌上當(dāng)當(dāng)點(diǎn)了兩下：“小五?！甭曇粞Y面平靜無波。

從暗處從容走出一名青年，年紀(jì)與赫曜霆相仿，身材高大魁梧，相貌與鳳棲有那么幾分相似。他走路很輕，甚至讓人感覺不出他曾隱藏在這房間裏，連呼吸都是沈靜的。

十一年前，赫曜霆親自將他收入赫家做打手，他是鳳棲的哥哥——鳳梧。鳳棲是赫曜霆明處的幫手，鳳梧則是暗處的影子，雖時(shí)常置身于黑暗之中，卻始終不離赫曜霆左右。

他們兄弟兩個(gè)，是在赫曜霆身邊長大的，并且由赫曜霆親自提拔栽培，與其他人很不同。其實(shí)鳳棲身材較瘦小，更適合藏在暗處，做赫曜霆的貼身保鏢，只不過他性子太過張揚(yáng)，辦事雖干練，卻總有種不夠穩(wěn)重的感覺，讓人隱隱地有些不放心。

“三爺。”鳳梧與鳳棲不同，他話不多，像盤石一樣堅(jiān)硬沈穩(wěn)。

“小七做事，總是不夠穩(wěn)妥似的，”赫曜霆忽然抬眼看著鳳梧，一雙漆黑大眼，折射出明媚的光澤，“你跟著他去，免得我不放心?！?

鳳梧垂下眼簾，不敢與他目光相接。很謹(jǐn)慎地輕聲道：“三爺這邊總要有人伺候。奉天那邊的事，小七應(yīng)付得來，三爺若不放心，多派些人手給他就是?！?

赫曜霆微微一笑道：“幾天而已，我這裏還有薛放他們可以用，應(yīng)該不至于有什么人敢立刻動(dòng)我。小七需要?dú)v練，但奉天那批貨至關(guān)重要，不能出半點(diǎn)紕漏。你跟著去，暗中護(hù)著那批貨，也護(hù)著你弟弟。”說到后面，聲音沈了下來，表情也變得嚴(yán)肅。

鳳梧沈吟了一下道：“是，三爺?！甭赃t疑一下：“三爺，孔畬那幫人，心懷不軌已久，老爺剛剛過世，便蠢蠢欲動(dòng)起來。三爺一個(gè)人在赫家，務(wù)必多加小心?！?

赫曜霆“啪”地一聲放下手中鋼筆，隨后站起身來，繞過辦公桌走了出來。抬手拍拍鳳梧肩膀，語氣平靜：“小五，你有心了。早去早回，我這邊還有事要你做?！泵碱^微皺著，輕聲咳嗽了一陣。

鳳梧幫他輕輕拍著背，輕聲道：“三爺，保重身體?！?

赫曜霆淺笑一下，寒梅初綻，冰雪初融，那笑容讓鳳梧一陣頭暈?zāi)垦?、神情恍惚。赫曜霆斂眉道：“知道了?！鞭D(zhuǎn)身向外走出去，忽然回過頭輕輕交待了一聲：“你辦事，我比較放心?！?

鳳梧看著他那背影，略怔了一下，表情覆雜地跟著出去了。

鳳梧到赫曜霆身邊的時(shí)候大概十二歲，鳳棲也就五六歲的樣子。鳳梧和鳳棲兄弟倆原本不姓鳳，不是姓封就是姓馮，反正在遇上赫曜霆之前他們哥倆都不識(shí)字，就模模糊糊地記得一個(gè)讀音。

趕上年份不好，他們的父母餓死了，為了節(jié)省糧食，家中排行老五的鳳梧同最小的兩個(gè)弟弟，被兄嫂趕出了家。沒幾天，六弟也餓死了，鳳梧拖著年幼的七弟在大街上討飯，結(jié)果運(yùn)氣不好碰上了人販子，用一碗冷飯將他倆騙了去。

人販子本想將他們賣到大戶人家當(dāng)孝子，買主們都嫌棄他倆年歲長了，怕養(yǎng)不熟，總是不肯買。那人販子見他倆換不了錢，還要倒貼份糧食，怒從心中起，對著兄弟倆打罵不休，不停虐待。

這一日人販子將他倆帶到大街上杵了一日也沒賣出去，拖回自家的破院子，將鳳梧綁在樹上，用趕車的鞭子好一陣抽打，鳳棲心疼哥哥，撲在他身上，也挨了不少鞭子。

院門忽然被人推開，隨著一陣清脆的咳嗽，進(jìn)來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此時(shí)皓月當(dāng)空，皎潔的月光投射到少年雪白的衣衫上，恍若謫仙。

人販子驚呆地看著他，手中的鞭子不自覺地掉落在地上。

那少年冷冷一笑，掃一眼人販子，把目光落在鳳梧身上：“只要你們愿意，我可以幫你殺了這個(gè)人。不過從此以后，你們收入的三成都要?dú)w我。你們可愿意??？”

見兄弟倆呆呆地看著自己，冷聲道：“你們?nèi)舨辉敢?，我這便走了。”

“我們愿意?！毙值軅z齊聲叫道。少年輕咳一聲，冷冷地看著兄弟倆，語氣平靜道：“成交，你們將來若反悔，后果自負(fù)?！?

那人販子大駭，在他還沒來得及叫出聲時(shí)，喉嚨已然被鋒利的刀刃割斷?！皝砣?，給他松綁?！蹦巧倌暌粋€(gè)眼神，身后便有手下跑過來，幫鳳梧松了綁。

兄弟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磕頭，鳳梧忽然抬起頭，下定決心一般，鎮(zhèn)靜地說道：“多謝恩人出手相救，我們兄弟離了這裏，左右是要餓死街頭。還請恩人再給條活路?！?

少年似笑非笑地掃他一眼：“再給你們一條活路？你的意思是要我收留你們么？”

鳳棲幾乎哭出聲來，“恩人，救救我們吧。”

少年冷笑一聲道，“我手底下不養(yǎng)閑人，你們可能吃苦啊？”

鳳棲連忙點(diǎn)頭說道：“能的能的，我們什么苦都能吃?！?

少年掃他一眼，目光落在鳳梧臉上：“我問你哥哥呢?！?

鳳梧面上一紅，暗自咬下牙齒：“我什么苦都能吃，恩人只要給口飯吃，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少年若有所思地笑笑：“什么事情都能做么？”

鳳梧一咬牙道：“什么都能做，只要恩人給口飯吃就行?！?

那少年將刀子丟在他面前的地上，向手下人使個(gè)眼色道，“把那個(gè)人帶過來?！笔窒聝蓚€(gè)黑衣大漢拖進(jìn)來一個(gè)手腳被縛口封布條的人，丟在兄弟二人面前。

少年一拂額前垂下來的幾根頭發(fā)，看著鳳梧面無表情命令道：“把他殺了。”

哥倆驚呆地看著他，遲遲不敢去撿刀。少年一聲冷笑：“殺人都不敢，還想跟隨我么。”轉(zhuǎn)身就要走了。

鳳梧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微微顫抖著拾起地上的尖刀，心一橫，索性沖那人扎了下去。他生平第一次殺人，無法刺中要害，那人痛苦地嗚咽一聲，不停地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