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童用尖銳的爪尖抵著神羽天皇的下巴:“要么小的心裏可就不踏實,就只好——”
邊說著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染血的眼睛,右爪尖在天皇的下巴處留下一道血痕。
本來想見好就收的鱷童感受到了股來自靈魂的輕癢:“還有就是,若小人總邊吃不飽,便也不能為大人盡心。”
他急促的喘息一下,只覺得心頭的癢意直沖他的大腦,將他不甚靈光的頭腦沖擊的三心意:“小人想著,不如每月賜兩個不聽話的下人。現(xiàn)下的光景每日只分得半只死羊,又或是廚下不要的蹄角————”
“你那符裏有什么!”他忽然問道。
“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戲罷了——”神羽天皇淡淡說著,伸手抹去頸上傷口處滲出一串血珠子。
鱷童只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仿佛從皮肉中鉆出無數(shù)細(xì)小的絨針,每一絲都連接著他的經(jīng)脈,又仿佛在他的經(jīng)脈上生了根,令他奇癢無比。
細(xì)看時手背上真有一根根的纖細(xì)豌豆芽般的小綠芽,從他的手指間、指甲縫裏鉆出,眼見得又長高了一截。
“這!這什么東西!”鱷童嚇得心驚膽戰(zhàn),發(fā)出可笑的破音。
他伸著一雙手爪,眼看著細(xì)豆芽頂著細(xì)小的豆殼,分出兩個豆瓣,吸飽了妖力和妖血,舒服的泛著綠紫色,微微一碰就針扎一般疼。
“這是——溶魄草。”神羽天皇干巴巴的解釋著。
他冷漠的看著鱷童抓起左爪虎口的一片細(xì)絲絨草猛撕:“沒用的,溶魄草的根系追隨妖氣游走,表面尚不明顯,根系已經(jīng)到你的心臟了。”
鱷童猛地撕下左手的絨草,徹骨疼痛從他神經(jīng)裏傳出來直達天靈蓋。
他疼的屏住了呼吸,又用血肉模糊的左手抓住右手絨草,血液將草浸得鮮紅。
左手幾乎沒有好皮,鱗片被接連拔起,疼痛的麻木讓他抓著絨草幾次打滑。
眼見的絨草已長到一寸高,密密的覆蓋在他手背上,這才痛苦求饒:“大人那!求你饒了小的,小的知錯!”
神羽天皇看著鱷童在地上痛苦翻滾,不停地撕扯自己的皮肉,妖血混著人血淌在書房地上。
他靜靜看了半晌,伸手按了桌角裝飾的黃銅蛙眼。
幾個侍從慌忙跑入,看到屋內(nèi)慘狀,俱都嚇一跳,驚慌告饒:“屬下來遲,請大人賜罪!”
神羽天皇臉色不變:“無事。”
他說著踩過鱷童滲出的一汪血泊走出書房,在門檻處留下一串血腳印,侍衛(wèi)忙脫下外衣墊在地上。
此時身后的鱷童不再呼痛,他一動不動,龐大身軀已被草葉完全覆蓋了,像一處小小的草坡,草坡上整整齊齊的開著藍色的三瓣小花,無辜可愛。
“木佐師傅的妖草種子果真好用——”神羽天皇打破一路的寧靜。
“那鱷童可是要傷大人?”侍衛(wèi)連忙遞話,吩咐下人將燈籠打高一些。
這位大人脾氣時有時無,大約是心情好吧,反過來寬他心道:“無妨,妖都是養(yǎng)不熟的,馴服妖就要像馴服府裏的獒犬一般,不聽話的要立即除了。”
“是!大人果敢,屬下望塵莫及。”
不料他話鋒一轉(zhuǎn),談起了其他:“大天狗近日都在做什么?”
侍衛(wèi)急忙恭敬回答:“今日傍晚去他別院看望,他仍是閉門不出。”
神羽天皇聽罷,低頭將衣袖撫平,食指摳了摳粘在上面的血跡:“畢竟是被敬為神明的妖,確實要矜貴些。美麗的鳥兒得配黃金籠子——青森,你仍舊看住了他,看他平日都去什么地方,見哪些人。”
青森想說這京都他一個熟人都沒有,能去看哪些人呢?他來天皇府已經(jīng)多年,明白此時閉嘴為妙。
這位年輕的天皇少年時上位,多有大臣不服言辭頂撞。但他忍而不發(fā),謙虛有禮到低三下四的程度,很是博取了一些臣子的好感。
待站穩(wěn)了位子,又因為娶皇妃之事與大臣起了爭執(zhí),誰知那女子生產(chǎn)體虛一命歸西,留下襁褓中的小皇子,這才被破格追封為皇妃。
此后神羽天皇一改懷柔手段,將過去恩怨一并翻出,當(dāng)初作祟的老臣一一被找原因罷免,朝堂之上,君臣勢如水火。
還是一位大臣說國家君臣不和,許是有妖物作祟,并獻上陰陽大家做法驅(qū)祟,一時間龍心大悅,朝堂上氣氛緩和下來。
自此陰陽師一族便在朝上站穩(wěn)了腳跟,他們操縱妖物鬼祟、布置機關(guān)符咒,成為一支直接效忠君上的特殊隊伍。
“青森?”
青森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走神,心中大駭,忙跪下來告罪。
神羽天皇卻搖搖手:“你終日為我辦事辛苦了,放你兩天假,自行歇著去吧。”
青森跪地謝恩,心裏反省自己居然在大人身旁走神了,監(jiān)視那大天狗一連五天,果然精神頭頂不住了。
神羽天皇喜他老實憨厚:“未想到你們妖族也有精神不濟的時候,此處不需你伺候,回家踏實休息去吧。”
說著微一點頭,兩邊的小侍從恭敬的遞出一只紙封,待青森接下這才提起燈籠,簇?fù)碇魅巳嫷睢?
青森低頭行禮,直到腳步聲漸遠才敢抬頭。
他是天皇身邊有頭臉的妖族管家兼侍衛(wèi),自小在天皇府長大,被他的人類母親帶在身邊,為上任天皇洗衣。
待神羽天皇登基時,他在典禮上撲住了前來行刺的亂臣,當(dāng)場顯出原型。
他本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卻意外的受到了天皇的賞識,小小的半妖浣衣童被直升為管家,為天皇打理府邸,執(zhí)行不能為外人所知的任務(wù)。
青森勞累不已,掉頭急急趕路,一直走出府門才停下來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心想著今夜可好好休息了。
他從衣袖中摳出紙封來拆開,向手中一倒,將一顆圓溜溜的銀珠子倒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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