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在跟尹灝交代西平山綁架始末時,匡潔梗著脖子口口聲聲喊著,綁匪說過只要錢,不會傷害任何人,包括去交贖金的易少清。
然而此刻,尹灝的話音剛落,她那岌岌可危的自我寬恕及鎮定瞬間被打散。像被人劈頭蓋臉澆了一身冰水,倏忽啞然失聲起來。
柴露從她手中接過易香雪,匡潔便逃似的轉身返回自己臥室,順著緊閉的門滑向地面。
一開始匡潔利用瑜伽課時間與歐陽靖私會,兩人暗度陳倉,絲毫不留痕跡。但不可避免總有意外發生,易香雪所在的幼兒園偶爾會因為小朋友生病或者哭鬧不止提前讓家長接回家。
便有那么一次,歐陽靖剛剛出差歸來,在電話裏約定好酒店和時間,掛掉電話,兩人都如同街邊發春的野狗一般興奮地抓心撓肺。
這時匡潔偏又接到幼兒園的電話。歐陽靖便想了這個方法,讓匡潔放半粒安眠藥在水裏給女兒喝??餄嵰婚_始反對,后來禁不住歐陽靖央求,這女人下半身的騷熱燒到了腦子,竟然半推半就妥協了。
此后匡潔發現,其實有女兒做掩護,她即使回家時間晚了一點,或者隨口胡謅個去處,平時疑心頗重的易少清也罕見的不再追根究底,輕易便揭了過去。
虧心事做的次數多了,匡潔漸漸連最初那點抗拒也忘記了。更見女兒依舊活蹦亂跳,便自欺欺人不再擔心小劑量的藥品會對女兒身體造成什么不好影響。進而,在心安理得中,還全無廉恥地生出了一絲僥幸。
然而她的心安理得與僥幸,被尹灝當著眾人及女兒的面毫不留情地撕碎??粗鴳蜒Y懵懂天真的女兒,看著這個溫熱乖巧,懷胎十月后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才后知后覺地、被迫開始審視自己的丑陋。
季商盯著匡潔那扇緊閉的房門,不禁寒從心生。他不確定那個女人所表現出來的震驚,是因為悔恨羞愧,還是因為被扒掉遮羞布,亦或者是因為尹灝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的行為踩到了法律的紅線。
季商私心裏更傾向于后兩個原因。
客廳只留了兩個技偵人員,陪著易立丹守在電話旁。楊路明把其他警員都召集到偏廳,又招呼季商和尹灝下樓,要碰頭開個小會,交換匯總調查信息。
“人有時候真的和動物沒什么區別。”尹灝走在季商身旁,突然有感而發。
“當人是獸時,他比獸還壞?!奔旧滔肫痫w鳥集裏的詩,轉念嘆道:“像狼、天鵝通常一生都只有一個伴侶。還有像我們國家古代結親時,在納彩階段男方通常會贈送女方一只大雁,大雁是貞烈之鳥,即使伴侶去世一生也不會再尋其他伴侶。但這樣的事,換作是人,有幾個可以做到。”
季商說這話時,情緒很淡,他緩慢地沿著樓梯往下走。而尹灝卻突然覺得,他那步伐雖與平時的閑散無異,卻分明讓人覺得沈重。有一種飽經滄桑后的無奈灑脫,這種忽然閃現的滄桑和歲月沈淀與他年輕的外表形成鮮明的反差,讓尹灝忍不住好奇。
即使季商走的是一條少有人走的窄路,但他是這樣一個如玉如翠之人,小泥巴口中眾多趨之若鶩的狂蜂浪蝶圍繞在他身側,怎么會到如今還沒有同行之人呢?或許季商也遭遇過背叛?是符威口中離校前夜裏那個醉酒鬧事的男生?還是那個叫做丁恒遠的男醫生?亦或還有別人?
尹灝慢半步走在季商身后,看著他形單影只,身旁的位置空空蕩蕩,腦子突然抽抽了,竟帶著嘴角揚了起來。
他抬腳跨到季商身側,與他并肩而行。
季商好似也正在思考什么,尹灝這么沒輕沒重突然擦著他的肩靠過來,使得季商腳下一滯。
“不合理?!奔旧掏蝗缙鋪淼?。
“什么不合理?”尹灝問道。
季商停了下來,仿似猶豫再三:“你有沒有問過匡潔離開常平敬老院時,為什么要把車留給向超?以她對向超的態度,不會做這種善意之舉?!?
“我還恰好就問了這個問題?!币鼮肿煲恍?,他此刻莫名竊喜不是因為自己謹慎入微,更大成分是因為在細枝末節上自己竟然與季商想到了一處去。
尹灝對季商挑著眉尖,獻寶似的笑著:“學長你說,我倆是不是十分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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