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子更簡單了。”尹灝輕笑了一聲，“那個所謂的人證根本就不是人證。他聽到‘丁恒遠’與女兒視頻聊天，‘丁恒遠’與他一起聊自己的家庭和工作，給他看手機裏的相片。這都是一種迷惑人的障眼法，那個證人因為對方一系列的行為，下意識將當日坐在身旁與自己聊天釣魚的男人，同照片內(nèi)反覆出現(xiàn)的丁恒遠畫了等號。所以在當?shù)鼐侥弥『氵h的照片詢問他時，他一口咬定當日丁恒遠坐在他身邊。實際上那天日照強烈，他與‘丁恒遠’兩人都戴著遮陽面罩，只漏了半張臉。”

季商補充道：“我們昨晚給這個證人打過一通電話，一開始他還是堅持丁恒遠就坐在他身邊，還讓我們不要冤枉好人。但當我們問到有沒有看到丁恒遠取下遮陽面罩時，他卻遲疑不答。”

季商說完，抬頭看了看屏幕內(nèi)垂眼思付的尹卓文，又看了看同樣在思考中的曹衛(wèi)衛(wèi)。從這兩人的神情，和沈默的時間來看，他們這番雖然還有待補充實證的推論，已經(jīng)被接納了。

尹灝在桌面下碰了碰季商的腳，勝券在握地沖季商挑了挑眉尖，季商也笑著輕微點頭。

尹卓文突然又清了一下嗓子，沈聲道：“竟然丁恒遠還有這么大的嫌疑，那為什么你要建議警方結(jié)束偵查，移送案件？不是該繼續(xù)偵查，補充證據(jù)，對丁恒遠實施逮捕才對嗎？”

季商將視線移到屏幕上，正色道：“這就與我們今晚找曹隊的第二件事有關(guān)了。”

尹卓文道：“對了，你一開始就說了今晚找曹隊為了兩件事。那你來說說這第二件事是什么？”

季商剛想開口，尹灝打斷他道：“第二件事，還是由我來說吧，我來說更輕松一點。”

曹衛(wèi)衛(wèi)、尹卓文、季商三人同時看向尹灝，但這三束目光中的情緒卻截然不同。有人疑惑、有人不滿、有人感激。

尹灝看著季商，想找個委婉的說辭，卻發(fā)現(xiàn)似乎很難。季商對他揚眉笑了笑，像是在說，不用太過在意自己的感受。

在兩人往來的眼神中，尹卓文又突兀地咳了一聲：“半天放不出一個屁。季商，要不還是你來說。”

尹灝轉(zhuǎn)向屏幕，正色道：“我可以，我來。”

“下午等待指紋和兇器鑒定結(jié)果時，我去了一趟辰星中學。”尹灝說完看向曹衛(wèi)衛(wèi)，“不知道曹隊還記不記得王景平案件中，當晚在濱河路被人打了一頓、又無意撞見陳倩怡的那個學生，張衛(wèi)東。我們上午去學校找甘落落沒找到，后來這小子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告訴我他偶然聽到甘落落給安偉打電話，甘落落答應跟安偉談戀愛，讓安偉幫她找個地方，她要躲藏一段時間。”

曹衛(wèi)衛(wèi)驚疑道：“甘落落為什么要躲？她真跟蓓蕾組織有關(guān)？有人威脅她了？你怎么現(xiàn)在才匯報？我們應該立即派人對她進行保護啊。”

季商淡然道：“甘落落躲的人，是我。”

曹衛(wèi)衛(wèi)臉上的驚疑又加重了幾分：“因為季商你？”

尹灝道：“其實季商早就有所懷疑，但也只是懷疑，我們一點證據(jù)也沒有。在我找到甘落落后，她才終于對我說了實話。她參加完夏令營回國時，在機場見過季商。而當時在接機口，和季商熱情擁抱，看起來十分親近的那個人，正是經(jīng)由蓓蕾組織牽線，買走甘落落初夜的男人。”

“誰？”尹卓文問道。

季商一字一句道：“我的研究生導師，胡永余。”

那個人曾對季商講：“你的世界裏不止黑白，還有灰色地帶。這，很危險。”

那個人也曾語重心長地勉勵他：“也許它才是最真實的你。你要直面你的灰色地帶，如果只是一味回避，將受到掣肘，永遠體會不到真正的自由。”

季商以為胡永余口中的‘直面’，是鼓勵他不要逃避，在認清自己后加以管束，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胡永余口中的‘直面’，是在暗示他釋放出內(nèi)心的怪物。

書房中突然靜了下去，落針可聞。胡永余這個名字對尹卓文與曹衛(wèi)衛(wèi)來說并不陌生，此刻聽到這個名字，確在他們預料之外。

尹灝打破沈默，繼續(xù)道：“甘落落交代，給她介紹這次買賣的女人就是當初跟在志杰身邊、同時也是介紹戴菀到洛神號打工的女人。因為甘落落十分配合，蓓蕾組織對她未進行嚴格監(jiān)控。她到達加州后，被一個男人從夏令營駐地帶走，直接送往胡永余所在的酒店。那個男人讓甘落落叫他曾哥，甘落落聽到過這個曾哥與一個叫張闖的人打過電話。雖然甘落落描述的通話內(nèi)容含糊不清，但從曾哥的通話語氣，我們判斷…”

尹灝低頭看了看季商那張人物關(guān)系圖，繼續(xù)道：“他應該就是張闖的表哥，丁思新案件中、涉案的第四個男孩，曾文龍”

季商接話道：“我們現(xiàn)在不知道審查組對蓓蕾組織查到哪一步了，但遲遲沒有收網(wǎng)，應該還缺少證據(jù)。如果甘落落與胡永余能成為證據(jù)，我想這應該足夠了。”

季商也低頭看了一眼關(guān)系圖上曹衛(wèi)衛(wèi)添加上的名字：“還有，曾文龍，這個人一定會回國。丁少東拼死撇清丁恒遠的嫌疑，從一開始就處處給丁恒遠留不在場證明，是因為他想保全兒子丁恒遠？想讓他逃脫法律制裁嗎？如果真想保全他，丁少東一開始就不會把丁恒遠拉入覆仇計劃中。所以他這么做的目的，一定是為了要把所有加害丁思新的兇手都除掉。即使曾文龍人在國外，丁恒遠也一定有辦法讓他回國。”

一直沈默著的尹卓文，突然抬頭：“所以，你們建議以丁少東為兇手對連環(huán)案結(jié)束偵查，進行移交。這可以讓曾文龍以及他父親曾賢放松警惕，這樣曾文龍顧慮減少，回國的幾率會變大。”

“還有，如果張闖與曾文龍是蓓蕾組織幕后的操縱者，那么在張闖死后，曾文龍回國處理善后的可能性會更大。”季商停了一下，又道：“即使這些理由不足以讓曾文龍冒險回國，但我相信丁恒遠還留有后手。”

“畢竟他是張闖死前最后見到的人。張闖為了活命，跟他吐露了多少？這些東西能不能促使曾文龍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