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言語交鋒,不見刀劍,卻倒似有刀戟相撞,錚錚有聲,聽得姜姒忐忑不安。
月上中天,鐘鳴漏盡,除了雨聲在廊檐下滴滴答答,周遭寂靜的叫人心慌。身旁守著一具棺槨,正對面又是許之洐,當真令姜姒如坐針氈。好在許鶴儀溫熱的手心緊緊裹住她,便是這幾個時辰過去了,亦不曾松開,令她有難得的心安。
只盼這一夜快些過去,遠遠離開許之洐。她一時心境平和下來,忍不住又掀起眸子去偷偷瞧許之洐,但見他那如青銅般棱角分明的臉映在青燈下,闔著眸子仿佛睡著了。
他往常喜歡著一身緋紅的長袍,張揚嬌狂恣意。如今一身素白的孝服沐在微黃的燭光下,倒使他看起來寧靜的似個尋常人家的公子一般。
若不是非要爭什么,便如尋常人家一般,家人閑坐,燈火可親,也是極好。
也不知,有沒有那么一刻,他也曾羨青山有思,白鶴忘機。
想到這里,她便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
又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許之洐的聲音在這殿里乍然響起,“你說奇怪嗎?”
“二弟不妨說說,何怪之有?”許鶴儀原在閉目養神,此時順著他的話問道。
許之洐笑道,“世人皆說太子殿下閎識孤懷不近女色,誰知卻嬌妻美妾,左擁右抱。又說燕王暴戾荒唐尤好女色,本王卻連個暖床的侍婢都不曾有。可見世人所說,皆是妄言。”
那陰惻惻的神情看得人心驚膽戰。
許鶴儀深色平穩,笑道,“世人口中的風傳,哪里又能作數。孤懷或浪蕩,原在于自身罷了。”
許之洐唇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片刻揶揄道,“大哥不過年長我三歲,幾個月的光景,就連太子妃都換到第二任了。”
許鶴儀睜開一雙鳳眸,那灼灼目光好似一把利刃,“二弟遠在燕國,也如此關心孤的家事。”
許之洐聞言一頓,抬起一雙美目,笑道,“太子的事,是家事,也是國事——總歸是丑事,白袍點墨,可是要跟著大哥一輩子的。”
許鶴儀輕輕搖了搖頭,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握著姜姒的手緊了幾分。
許之洐又輕笑一番,道,“我一人前來長安,大哥不如把身邊的美人兒贈與我,解我長夜寂寞。”
姜姒的心倏然一跳,驀地抓緊了許鶴儀的手。
殿外的雨開始下的急了起來,細細密密的,叫人心里發顫。
許鶴儀目光澄澈笑道,“以二弟的地位資質,若有心要娶王妃美妾,但凡放出一絲半點風聲,長安城的名門貴女莫不爭相求嫁,踏破燕王府的大門。”
“名門貴女有什么稀罕,本王便是想要姜姒。”他索性把話說透了。這些年他身邊的女子珠圍翠繞從未少過,那些王公貴女在他眼前無不是濃妝艷抹忸怩作態,不然就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正經做派。想想十分無趣,哪里比得上他親手調教出來的姜姒呀。
從外瞧著,那自然是清貴又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私下里卻不得不任他搓扁揉圓。那清冷痛苦又勾人魂魄的樣子,實在是令人難忘。
“她呀,懷過本王的孩子,”許之洐笑道,“本王心里一直掛念著。”
姜姒垂著頭,被攥在許鶴儀手心的那只素手瑟瑟發抖。
“姜姒,你可愿意?”他又問道,像夏夜的驚雷,兀然一聲問,嚇的她心神不寧。
“怎的,”他調笑著,一雙銳利的眸子卻寒光乍現,“肌膚之親,不曾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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