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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壤客（一）（2 / 3）

那人恰恰在姬羽身側(cè)坐下，摸出幾個錢放在桌上：“一碗冷淘。”他聲音低沈暗啞，氣息又虛弱，雖然只有幾個字，卻說得很是費(fèi)力。

賣冷淘的婦人也頗有膽識，端碗上前時臉上仍帶著殷勤笑意，又開口詢問可要加些鹵菜。

那人低低笑了兩聲，擺了擺手，手指細(xì)瘦而青白。

姬羽此時恰好食畢，正準(zhǔn)備起身離去，身后卻突然響起一串腳步聲，接著便有人從身后緊緊抱住了他。

他吃了一驚，扭過頭卻只看見一頭花白的頭發(fā)。

環(huán)抱著他的身體溫暖，身后人凄涼道：“有春，你回來啦。娘早知道，你定會回來的……”

掙脫本也容易，但或會傷了拼盡全力抱住他的老婦。姬羽只好緩聲道：“阿婆應(yīng)是認(rèn)錯人了。”

老婦卻笑道：“只是胡說，天下哪有娘會認(rèn)錯自己的兒子的？”

姬羽艱難地側(cè)過頭，那老婦正抬頭看他，雖然眉目慈祥，但眼神混沌，一派癡癡謎迷，卻無半分清明的樣子。姬羽一時束手無策，額頭便浮起了一層薄汗。

賣冷淘的胡大嫂趕上前來，一面拉扯那老婦，一面道：“安夫人，這確實(shí)不是你家大公子！你這樣這般驚擾客人，卻叫我如何做生意！”

安夫人不知何處來的力氣，竟回身把她撞了個趔趄，厲聲喝道：“你們先是騙我說有春跌下懸崖死了，如今見他好端端的回來，又要來害他！”

胡大嫂跺了跺腳，招呼了鄰桌的兩個農(nóng)婦上前幫忙。幾只手同時落在安夫人身上，卻仍無法把她拉開。

“你可是怪娘當(dāng)初不讓你娶那個丫頭？……她那樣的出身，性子又不好，天生你命裏的克星！……可既是你喜歡，娘拗不過，終是點(diǎn)頭了啊！”

身體被那雙手臂箍得死緊，而后襟處一點(diǎn)濕熱漸漸洇開。姬羽楞了楞，只覺被那淚水灼得疼痛，忙開口要那幾人停手：“可知她住在哪裏？快些叫她的家人來便好！”

兩個農(nóng)婦中身著白底蘭花布衫，身體渾圓的那個干脆地應(yīng)了一聲，拔足便向東面的矮樹林跑去。

胡大嫂嘆了口氣：“她年紀(jì)輕輕便死了丈夫，只手把兒子拉扯大。誰又想得到，那樣一個俊秀的公子，前些日子竟橫死他鄉(xiāng)。她得了消息便栽倒在地，醒來便成了這副模樣。一個養(yǎng)女并偌大的家產(chǎn)全都陪給了別人，如今只帶著一個喚作劉媽的陪嫁住在不遠(yuǎn)的農(nóng)莊上。劉媽看她不住，她便跑出來……”

姬羽自幼沒有母親身邊照料，聽了這安夫人的遭遇，心中更感凄楚，便柔聲哄她道：“我不會走，阿婆放開我，先坐下可好？”

安夫人怪笑了幾聲：“又在騙我！我要你不要遠(yuǎn)赴湘南做那筆生意，你執(zhí)意不肯，終是……”

說道這裏，她仿佛回覆了幾分神智。但步步逼近的兒子慘死的事實(shí)，又迫使她逃回渾渾噩噩的迷夢之中。她體力將要耗盡，卻仍是抓住姬羽不放，手指幾乎摳進(jìn)他皮肉之中。

正進(jìn)退兩難，無可奈何之際，那帶著面具的人突然站起身，走上前來。只見他揮袖在安夫人面上一拂：“你仔細(xì)看看，他并不是有春。”

安夫人打了個寒噤，不由松開了雙手。她呆呆看著姬羽，半響才喃喃道：“真的不是……那我的有春又在何處……”

面具人牽著她的手，扶她在身旁坐下。姬羽暗暗吃驚，這安夫人方才明明幾個人都難以壓制，此刻又因何變得異常溫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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