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么看著黃瑋黃師宓兩兄弟被章衡一步一步帶進了現在這個局面的，看著兩兄弟一副要為章衡赴湯蹈火的決絕模樣，狄青心中是連連咋舌。

問題的關鍵在于，這些洞蠻的聚居地大多都“山谷巉巖，鳥道險巇，遙連各路諸峒”。

所以，您想要徹底將廣源州徹底掌握在手中的想法，大約是很難實現的。”

章衡笑道：“你們不用擔心，自然是好事情，你們若是能夠幫我做成此事，不僅你們的罪責我可以幫你們脫去，甚至可以幫你們謀得官職。”

章衡卻是視而不見，不僅沒有鄙夷之色，反而是溫言問起來兩人這些年的經歷。

聽到黃瑋的說法，章衡反而高興了起來，因為黃瑋既然這么說，那么說明他是在認真在討論此事，而非為了脫身來撒謊騙他。

黃瑋苦笑道：“此事不簡單，廣南西路的洞蠻歷來桀驁不馴，他們不僅不服中原管轄，也不愿意受交趾管轄，所以千百年來都是保持著這種狀態。

您若是想用軍力威懾，大約也是不行的，您想著此次讓狄帥去擊敗諸多洞蠻，想法是不錯，但這震懾只是一時。

黃瑋吃驚道：“您要跟他們商議什么呢？”

他不由得聯想起來自己之前與章衡去西北路上的情景，好像自己也是這么一步步被說服的。

狄青沉默了一會道：“儂智高乃是匪首，若是不能將之繩之以法，恐怕朝中君臣都會有所不滿……”

章衡感慨著拍了拍黃瑋的肩膀道：“你們不必這么覺得，人生于世，即便是一開始個人的起點不同，可人一輩子總有能夠發揮自己光芒的地方。

章衡聞言一笑：“既然你們沒有爭雄之心，那也就罷了，那我也給你們一條路，你們帶我去廣源州，找到儂智高，然后與黃氏、韋氏、周氏等大姓洞主酋長們一起商議幾件大事，我畢竟與他們不太熟悉，有你們帶著，或許還好溝通一些。”

雖說后來你們在殿試被黜落，但在我眼里，你們便是我的同年，同年之友誼，本來便比金子珍貴，能夠給你們伸出援手，將你們拉出泥潭，我本就該義不容辭。”

狄青抬頭看著章衡的眼睛道：“儂智高襲擊兩廣之后造成的殺虐不少，末將認為，赦免誰都可以，唯有他不可以被赦免。”

章衡呵呵一笑：“若是本相要赦免他呢？”

所以，我要將廣源州徹底掌握在大宋朝的手里，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以達到讓儂家成為西南的楊家折家的目的，乃至于西夏的李家是不是？”

黃瑋哽咽道：“我們兄弟是何等的卑微，在當時諸多天之驕子之中，想必也只是卑微到塵土的存在，沒想到在那么多人之中，居正居然記得我們，這實在是太……太……令人感動了！”

狄青松了一口氣，若是因為章衡為黃瑋等人脫罪，因此影響軍隊的功勞，那他可沒有辦法與手下人交代，不過狄青依然有問題：“那儂智高呢？”

可最近這兩年不行了，交趾怕我們在廣源州做大，所以交趾命太尉郭盛溢征討我們，經過艱苦卓絕的戰爭，我們打退郭盛溢，但我們也已經陷入了困境，若是交趾再派人來攻打，我們就撐不住了。

章衡看著狄青道：“狄帥你認為該如何處置？”

操！

嘖，這兩兄弟也被忽悠瘸了！

黃瑋兄弟兩個相視一眼，點了點頭，黃瑋道：“那還有什么猶豫的，居正兄，我們兄弟兩人降了！”

黃師宓如是說道，黃瑋也跟著點頭認可。

章衡笑道：“他們若是能夠助我徹底掌控廣源州，那么他們的作用便不小，甚至我還需要他們幫我在廣源州坐鎮。

至于如何說服他們是我的事情，如何掌控廣源州，那也是我的問題，如何讓交趾再不敢往北看，也是我的事情。

他們憑借地勢而戰，神出鬼沒，讓軍隊防不勝防，反而很容易便造成大量傷亡。

狄青的神色變得肅穆起來：“如果您為他們脫罪，那么軍隊擊敗他們的功績？”

黃師宓看了一下一直沒有說話的狄青，然后苦笑道：“是這個道理，歸根結底還是得看看有沒有這個能耐。”

黃師宓與黃瑋相視一眼，然后堅定道：“居正兄，我們兄弟兩個并非全是自私的人，在您眼里，我們是從賊之人，更帶著人攻伐宋人，但我們是迫于無奈，我們兄弟原本進入廣源州是想成就一番事業，以此證明我們兄弟兩人并不差。

章衡道：“有困難可以說出來。”

章衡這話一出，黃瑋黃師宓更加激動得不行，他們已經從原本的羞慚與忐忑中脫身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熱血。

章衡笑道：“什么漢奸不漢奸的，廣源州是大宋的領土，儂智高是宋人，交趾入侵大宋的領土，你幫著儂智高反抗外國入侵，這有什么不對的？”

章衡擺擺手道：“何至于此，我猶然記得慶歷元年的中秋節，貴賢仲在我的院子里面一起喝酒唱歌，一起憧憬著未來的情景。

黃瑋兩兄弟頓時臉色一苦。

章衡笑道：“你們就不想活命么？”

設廳之中只剩下章衡與狄青。

廣源州這地方與其他的地方不同，大宋朝沒有辦法在這里扎根，只能還是用羈縻的方法來，那么黃瑋兄弟這樣的人，便可以利用這一層紐帶來維系。”

黃瑋瞇著眼睛道：“居正兄，您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們能夠在其中打圓場，將其中的干系給我梳理清楚，提供各大姓的詳細資料，我便算你們立大功了，如何？”

他們感覺到心胸也因此而開闊，所看的事情也非一地一隅一時，而是放眼世界，展望百年大國興衰……媽的，這種感覺是真爽啊！

狄青眼瞼跳動，可見其內心極其不平靜，章衡帶給他的壓力也是不小。

狄青額頭上漸漸有微汗沁出，章衡依然還是冷漠地等著狄青的回復。

一會之后，狄青低下了頭，拱手道：“此事自然是章相做主，末將沒有意見。”

笑容漸漸浮現在章衡的臉上，熬鷹已經初見成效了，他拍了拍狄青的肩膀道：“狄帥，您是個武人，政治這個東西，您可能不太理解，但您已經到了必須要理解的時候了。

您以前作為一個單純的武人，或許可以不理解，但再往上走一走，便需得理解了，若再不努力理解一些，那我建議你就呆在現在這個位置，更好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