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歡覺得這小子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揍也揍了，打也打了，怎么臉皮還這么厚呢，難道是因為自己剛才太仁慈了？

他的臉陰晴不定，一條龍小伙子的心也撲通撲通亂跳。剛才他不過是摸了自己幾下，就讓自己痛不欲生，要是對自己剛才的話不滿意，豈不會……

他越想越害怕，但是指令又不能不執行，只好硬著頭皮說：“高主任，我……”

高歡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直接打斷一條龍的話，沒好氣的說：“怎么，人到齊了，還不能開車？”

兩位民警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勸高歡千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本來想著用自己的轎車送高歡去白馬鎮，現在看來基本上是沒希望了。他無奈的嘆口氣，對司機說：“還不趕緊走，耽擱了高主任的事兒你能負責？”

自己的老大都慫了，司機趕緊屁顛屁顛的去開車。夫妻倆干恩萬謝的上了車，在空座坐下來，車子緩緩地駛出蓮花縣車站。

客車遠去，一條龍眼中的惡毒漸漸的濃郁。今天的事情對他的威信打擊很大，竟然還有一些人在看熱鬧。

“都他媽的看什么，滾！”

一路之上，沒有人和高歡說話，也沒有人和那夫妻倆說話，客車以一種非常奇怪的安靜穿梭在崇山峻嶺之中。

車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高歡的心緒一直難以平靜。經過他和汪雪的分析，以及黃主任的電話點撥，高歡已經明白陸書記把他放到白馬鎮的原因。白馬鎮是蓮花縣經濟最落后的地方，基本上沒有成型的工業基礎，山民們還保留著最原始的生活狀態。在這樣的鄉鎮想要做出成績真的太難了……

而它也有自己的優勢，那就是天高皇帝遠。不要說濱河市的領導，就算是蓮花縣的領導們也不喜歡去白馬鎮考察工作。尤其是陸書記遭遇泥石流之后，蓮花縣的官場形成了一個慣例，凡是天氣不好，他們絕對不出蓮花縣城。

沒有了上級部門的掣肘，很多事情做起來就順手的多。不過有一項工作例外，那就是高歡分管的婦女和計生工作。

白馬鎮很多山村與世隔絕，山民的思想觀念極為淳樸，很多人都認為多子多福，對計劃生育非常抵觸。正是因為淳樸，也極容易受到別有用心的人的蠱惑。

或許自己這輩子就要交代在這個山清水秀，地靈人不杰的地方了，也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張雅馨……

想到張雅馨，高歡的心情更加的煩悶。每天晚上他都會夢到張雅馨，夢到他們一起喝酒，一起散步，一起飆車……可是每次深夜夢回，冰冷的現實硬邦邦的刺激著他的神經，無情的告訴骨干的現實。久而久之，他甚至想著如果能一夢不醒，在夢中和張雅馨長相廝守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雅馨，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嗎？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高歡鼻頭微酸，眼淚兒差點兒流出來。白馬鎮隱隱的就在眼前了，他收拾情緒，調整狀態，準備開始新的生活。

班車在白馬鎮政府門口停下，高歡從車上下來。傳達室的孫老頭看到每天傍晚準時回來的班車竟然在中午就回來，驚訝的從傳達室出來，想要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兒。可是司機好不容易才把高歡這個瘟神送下去，哪里敢多停留一分鐘，還沒等他站穩，客車就一溜煙開跑了。

“奇怪啊，怎么今天回來這么早？”孫老頭自言自語的吃著尾氣，“你來鎮政府做啥？”

高歡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玉溪，掏出一棵扔給孫老頭，“大爺，侯書記在不？”

孫老頭一雙眼睛見過無數的人，他上下打量高歡，確定他不是上訪的人，深深地吸一口煙，愜意的說：“侯書記可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看著他裝逼的樣子，高歡差點兒笑出來。縣委辦公室的王偉就是因為和自己裝逼，結果被自己弄得顏面盡失，這位老大爺竟然也在裝逼，難道就不怕自己發飆？

“我已經和他約好了，您告訴我他辦公室在哪兒就行了！”高歡笑著說。對于這種小角色，沒必要太客氣，否則他們會懷疑你的身份，給你制造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而只要你端起架子，他們卻會乖乖的湊過來。

但是這一次高歡不打算這么做。鎮政府的看門老大爺就是情報員，哪個領導做了什么事兒，他們基本上一清二楚。這么好的資源不好好利用，簡直是暴殄天物。

高歡的神態和衣著打扮讓孫老頭摸不準他的身份，他剛要說話，突然有人喊“恩人……恩人……”

老孫頭和高歡一起扭頭去看，原來是和高歡一起坐車過來的夫妻倆。

“你們怎么來了？”高歡微笑著問。

老孫頭看到高歡竟然和他們說話，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驚異、無奈、恐懼、苦笑輪流上陣，上演了一處川劇變臉秀。

“俺們來謝謝你，要不是你俺們現在還在縣城呆著呢，恩人……”男人笨嘴笨舌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恩人是來辦事兒還是……”女人說話比男人要靠譜多了。

高歡呵呵笑道：“我以后就在這上班了，你們家是這里的？”

“不是，不是……俺們是……”

男人笨嘴笨舌的，但說話還算清晰。從他的話中高歡了解到這夫妻倆竟然是離這不遠的下馬村人，家里還有一個閨女……本來還想再聊些別的，但是高歡生怕侯書記等急了，只好提出告辭。

夫妻倆千恩萬謝的離開了，孫老頭等他們走遠，才回過神來：“你在這上班，你認識他們？”

高歡又扔給老孫頭一支煙，然后隨后把整盒煙拍在他的手里，道：“反正我也不抽煙，您老人家拿著，就當是給我解決難題了！”

煙不值錢，關鍵是高歡這態度讓人太舒服了。老孫頭在這看門幾十年，鎮政府的人和他說話基本上都是仰著頭用鼻孔看他，像高歡這樣平等和藹的公務員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孫大爺，你認識他們？”

“他們可是名人，白馬鎮沒幾個不認識他們的。小伙子，千萬別和他們攪在一起，他們是上訪戶！”

上訪戶……

基層工作中維穩是非常重要的一環，而對于上訪戶的處理則是重中之重。高歡過去并沒有見過上訪戶，一直以來他都以為上訪戶都是蓬頭垢面、邋里邋遢的，今天這夫妻倆似乎和平常人沒什么區別。

老孫頭以為高歡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板起臉一本正經的說：“你不知道，咱們鎮的計生主任就是被他們搞下去的，他們還不滿意，說是要去京城繼續告……也不知道咋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