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內(nèi)的春節(jié)歌曲自進入臘月就沒消停過，春聯(lián)窗花中國結(jié)，把這里變成了一片紅色海洋。

這是采購年貨的最后一天，所有人的購物車都裝載得滿當(dāng)當(dāng)。那些平日里少有人買的大件禮盒，也被清走了一批。

冷凍柜里的手工餃子在做促銷，喬殊羽望著滿是生活用品的購物車，想想還是拿了一袋。

年三十的街道依然忙碌，有人在值最后一班崗，有人在為春節(jié)做著最后準備。在外務(wù)工一年的人們終于回到了家鄉(xiāng)，各大商場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喬殊羽將一袋東西掛在車把上，盡力保持著平衡，歪歪扭扭騎回了醫(yī)院。

醫(yī)院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白色模樣，外面一派歡聲笑語，感染不了這里愁容滿面的人們。

當(dāng)然，也有些充滿年味的小細節(jié)。路過護士辦公室，能看見門把手上掛了迷你的中國結(jié)，回到病房，還有人在窗上貼了張窗花。

李亦梅看起來精神很好，和隔壁床的阿婆聊得不亦樂乎。聽見門開的動靜，她笑著回頭望去：“囡囡回來啦，快休息一會兒。”

“嗯。”喬殊羽嘴上應(yīng)著，手里還在整理東西，將它們各自歸位。病房里沒有冰箱，她舉起那袋餃子，“大家晚上要吃餃子嗎？”

“誒喲，小姑娘要請我們吃餃子啊。”隔壁陪床的一位大叔開口道。

喬殊羽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嗯。”

“行嘞，我拿我們家的獅子頭和你換。”大叔笑呵呵道。

其他幾位也陸陸續(xù)續(xù)應(yīng)下，喬殊羽望著手里的餃子，慶幸自己拿了袋大份的。

李亦梅住院已有十余天，喬殊羽全程陪護著。

盡管大家每天都在與死神搏斗，但病房里的氣氛還算不錯，日日談天說地好不熱鬧。

喬殊羽不太習(xí)慣這種氛圍，小部分時候在角落發(fā)呆，大部分時刻坐在走廊看書，偶爾也會躲在樓道哭一場，再去附近的衛(wèi)生間洗個臉。

李亦梅是在期末考試結(jié)束第二天倒下的，那天的具體情況喬殊羽已經(jīng)記不明晰了。

大腦的保護機制模糊了大部分細節(jié)，李亦梅向她求救的那霎，她心頭的恐慌與瀕死感已經(jīng)被忘卻。她只記得是隔壁的鄭阿姨送她們?nèi)チ酸t(yī)院，她坐在那一直哭，而女人一直握著她的手。

經(jīng)過一系列檢查，李亦梅確診了尿毒癥。

其實之前李亦梅在別的醫(yī)院已經(jīng)查出來了，但卻一直瞞著喬殊羽，試圖吃藥控制。

這次，醫(yī)生建議住院治療。

李亦梅說她沒事，說不想浪費錢，而喬殊羽淚流滿面地看著她，說自己不想成為孤兒。

最后李亦梅嘆了口氣，同意了。

決定住院后，喬殊羽便回家收拾行李。她打開李亦梅的床頭柜，里面不僅有銀行卡，還有身份證、戶口本、社保卡、一信封現(xiàn)金……總之所有重要的東西都在這里。

喬殊羽舉起銀行卡端詳了少頃，那天李亦梅告訴她密碼時，在想什么呢。

自打喬仁三番五次犯事后，他那邊的親戚基本都不太和他們家來往。而李亦梅的親戚遠在北方，喬殊羽很少見他們，也開不了口麻煩人家。

她被迫變得成熟可靠，在醫(yī)院里忙前忙后，處理所有相關(guān)事宜。盡管好多次囿于未成年的身份，必須再去麻煩已經(jīng)形容憔悴的李亦梅。

當(dāng)她握著李亦梅的手機在醫(yī)院奔走時，收到了一條短信，是她的期末成績。

第18名，退步了一些，但對于她來說，算是個很不錯的成績了。她的心情很平淡，只是給班主任回了條短信請假。

班主任給她打了通電話，了解情況后批準了她的請假，讓她在補課的兩天時間里，找個時間去學(xué)校拿寒假作業(yè)。

喬殊羽嘴上應(yīng)著，心里卻沒把這件事列入日程。

遠親不如近鄰一點也不假，這段時間里，對門的兩個人幫了她很多。

鄭阿姨手把手給她傳授了陪護的經(jīng)驗，而醫(yī)院的飯菜寡淡無味，女人也常常送飯到醫(yī)院來。

喬殊羽總覺得自己口頭的感謝太單薄，她們常說沒關(guān)系，是互相幫助，可她卻感覺自己太無用，什么也幫不了對方。

今晚護士巡視病房的時間比平時提早了些，巡視完畢后，他們便要回家過年了。醫(yī)院里的人少了一大截，只剩下些值班人員。

喬殊羽借用醫(yī)院的配餐間煮了鍋餃子，一股腦倒進保溫桶里端到了病房。病房內(nèi)，兩個凳子交疊放著，上面支著一臺平板。

病房天花板上的迷你電視一早壞了，于是某個病人的女兒帶了臺平板過來，一行人在病房調(diào)試了一下午，終于找到了個四個床都能看清的位置。

此時，平板上正播放著春節(jié)晚會。大家一邊看晚會，一邊手里捧著碗，等著喬殊羽挨個分餃子。

餃子分了一轉(zhuǎn)，喬殊羽也收到了不少吃的。除了那位大叔承諾的獅子頭，還有什么春卷、桂花藕、蛋餃之類年夜飯常見的菜，裝滿了一個不銹鋼飯盆。

第一次在病房里跨年，倒是個新奇卻并不想再有的體驗。一群陌生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飯，熱熱鬧鬧地看著春晚討論著，也算有那么點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