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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丞相坐在自己的書房裏，心神不寧地搖著羽扇。距離費祎著手調(diào)查已經(jīng)過去三天，結(jié)果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來了。這一次是屬于朝廷使者獨立于漢中軍方的調(diào)查——至少名義上是——費祎的結(jié)論將代表著朝廷的最終意見。
關(guān)于街亭之?dāng)。冀K認為馬謖并不會做出舍水上山的舉動，至少不會毫無理由地這樣做，這是出于多年來累積的信賴，否則他也不會將如此重大的責(zé)任托付給馬謖。
但是他對馬謖不能流露出任何同情，因為這有可能招致“唯親徇私”的批評，甚至還可能會有人抬出先帝來非難他的決策，并引發(fā)更加嚴重的后果，要知道，這關(guān)系到北伐失敗的責(zé)任……現(xiàn)在街亭的罪名歸屬與丞相在朝中的立場之間有著微妙的聯(lián)系，身為蜀漢重臣的他必須要像那些西域藝人一樣，在政治的鋼絲上保持令人滿意的平衡才可以。
“幼常啊幼常，你實在是……”
丞相閉著眼睛，雙手摩挲著光滑的竹制扶手，嘆息聲在這間空曠的屋子裏悄然響起，過多的思慮讓他的額頭早早就爬出了皺紋。
一直到中午，小吏才通報說費長史求見，諸葛亮“刷”地站起身來，立刻急切地說道：“快請。”
穿著朝服的費祎邁進屋子，動作十分緩慢，好像進屋對他來說是一件十分為難的事情，而一卷文書好似是名貴的古董花瓶一樣，被他十分謹慎地捧在手裏。
“文偉，調(diào)查進展如何？”
“是的，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丞相。”費祎說得很勉強，他雙手將文書呈給丞相，“經(jīng)過詳細的調(diào)查，王平將軍應(yīng)該是無辜的。”
諸葛亮的臉色一瞬間變了一下，隨即恢覆到平時的模樣，但是卻沒開口說話。費祎停了一下，看諸葛亮并沒有發(fā)表什么評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我秘密約見了王平將軍的部下以及從街亭潰退下來的馬參軍麾下殘兵，他們的描述基本與王平將軍一致，參軍陳松和裨將軍黃襲都愿意為此作證。”
“幼常……哦，馬謖他是怎么說的？”
“他的說法與王平將軍完全相反，他堅持認為是因為王平舍棄對水源的堅守而導(dǎo)致了街亭之?dāng)。壳八坪踔挥兴粋€人的供詞是這樣，缺乏有說服力的旁證。”
“是嗎……”諸葛亮低聲說道，同時黯然打開文書。忽然之間，他註意到這卷文書的邊緣寫了一個小小的“壹”字，不覺一驚，抬起頭來問費祎：“文偉啊，這調(diào)查文書可是曾送去過邸吏房？”
“是啊……因為時間緊迫，原稿太草，我一個人來不及謄寫，就委派了邸吏房的書吏們進行抄錄。”費祎看諸葛亮問得嚴重，有點不安，“丞相，不知這是否不妥……”
“不，不，沒什么，你做得很好。”
丞相擺了擺手，一絲不被人覺察的嘆息滑出了嘴唇——現(xiàn)在一切都太晚了。
在公書中標記“壹”“貳”等字樣，是邸吏房的書吏們用以區(qū)分抄錄與原件的手段。而這對諸葛丞相來說，意義重大。
邸吏房的工作就是抄錄正式公文并以“邸報”的形式公之于外，任何秩一百石以上的官吏都可以隨時去那裏了解最新的朝政動態(tài)。因此那裏每天都有官員們的專人等候著，以便隨時將新出籠的朝廷公告與決議通報給各級部門。
換句話說，讓《街亭調(diào)查文書》通過邸吏房謄寫，實際上就等于提前將文書的內(nèi)容公之于眾。諸葛亮本人看到調(diào)查結(jié)果的時候，其他將領(lǐng)和官員也會看到——于是丞相府就喪失了對報告進行先期修改的可能。
從程序上說，費祎這么做并沒什么錯誤，但諸葛亮知道這一個程序上的不同將令馬謖的處境更加艱難，而自己更難施以援手。
“丞相，如今看來幼常的形勢很不妙，您看是不是暫時押后幾日審理？否則他很危險啊……”費祎憂心忡忡地問道。
諸葛亮苦笑著搖搖頭，剛要張嘴說話，忽然聽到一個響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兵獄曹急報到！”
諸葛亮和費祎同時扭頭去看，一名小吏氣喘吁吁地跑進邸院，單腿跪在地上，大聲道：“稟丞相，兵獄曹有急報傳來。”
“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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