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鎏金之血」……
陸承芝嘴裏的草莖還在簌簌發(fā)響，她從城頭躍下，當頭劈開一只飛來的頭顱。這潑臟水一般的行徑終于停下，重騎近在眼前。
窮發(fā)部的騎兵不比瀚海鐵騎人多勢眾，戰(zhàn)馬也低矮，行軍慢上些許，何況王庭深入雪原之中，調(diào)動大部分兵馬對他們而言，無疑自尋死路，但赫連允打眼一掃，對方這架勢幾乎當?shù)蒙弦痪洹獌A巢而出。
連常年不出苦寒之地的中央駐軍，都綴在重騎的尾部，向前一路推進。
事出反常，必定有后手。這傾巢而出的膽量究竟從何而來？！
他從周檀身上收回視線，那道身影踩著磚頭上城樓去了，胸口翻涌的血氣平穩(wěn)些許，赫連允被磨了這么些年，也知道這點痛什么時候礙事，什么時候只是皮肉痛罷了。
沒什么工夫去問前程，他單手旋起那柄長刀，遠遠地打出個手勢。
這不過是短兵相接的第一日，對方竟然就大軍壓境，像是決意要一擊必中似的，菜全上桌了，全不管什么順序什么章法，只一個開席。
火炮轟碎西翼的女墻，又一陣雞飛狗跳。南郡的軍機秘要提過一嘴這新鮮出爐的鐵玩意兒，比火銃聲勢浩大得多，但南郡花錢如流水耗盡心血，前腳才產(chǎn)出的鐵家伙，自己還沒用上，后腳就被窮發(fā)部推上前線，裏頭什么意思，一清二楚。
這戰(zhàn)局本就是一灘渾水，何必再管誰比誰臟得少些。周檀鼻頭洩出一點氣，倒不意外，那操持火炮的人，看起來可不像北面的，連穿的靴，都精巧得很。
南郡人，八成還和京郊的中軍造辦府有瓜葛。
“趕盡殺絕啊。”他默不作聲，劍花一閃，人頭落地。一捧污血灑在他腳背上，熱的。
已死之人的血還這么熱，熱得能燒起來似的。
神思沒轉(zhuǎn)，雪地上已經(jīng)燒起了火，大君單騎在前，肩膀上翼展驚人的海東青低低盤旋，連窮發(fā)部都知道將君主拱衛(wèi)在安靜的本陣之中，唯獨這群腦子煮漿糊的，不分將帥，但要搏殺。
誰見過這樣不長腦子的打法？
“塞思朵。”
周檀遠遠喊一聲話，從城頭一躍而下，雪地上早混成一鍋粥，但他能看出陣型穩(wěn)固，赫連允頭頂?shù)目凵浣鸸猓藭r便是個指路的標志。
弓握在手中，周檀繃直手臂挽弦，箭羽直沖那層層庇護的本陣。
一個半死不活的君主，卻必定要被拖上前線，這裏頭必定有什么他一定要在場的理由，一個足夠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理由。
只靠弓自然是打不破那圍攏在一起的防衛(wèi)，雪照山撒開四蹄躲避對面的橫沖直撞的戰(zhàn)馬，力道沖擊，周檀坐穩(wěn)，矮下身子。
城墻上的箭雨也不吃素，照著幾個動手操縱的直沖過去。投石的操縱火炮的這時候是沒什么功夫了，塞思朵釘在城頭沒動，手中的千裏望不停左右掃動。
她又沒瞧見那位神出鬼沒屬蛤-蟆亂跳的醫(yī)女了。
赫連允還在頭陣當靶子，那柄王刀名叫退雪波，卻是個金閃閃的模樣，揮動砍殺，拋出一串串血珠時，竟然還撩起幾縷金光。
不過這戰(zhàn)局最苦的，還得算是城頭打信號的，塞思朵接連幾天沒睡，眼睛還瞪得銅鈴大，信號由她發(fā)出，再經(jīng)過城頭的旗幟打出，沒多久，穿了盔甲的手臂就被這銅質(zhì)的千裏望墜得生疼。
“實心貨。”她嘖嘖讚嘆，手臂上青筋迸出，指頭尖上的刺青像是活了，微微打著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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