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黎漾開到校車停放點，熄火，電子屏的紅色時鐘在“7：53”滅了。

載滿小朋友的校車在外面就像個移動的自助餐車，一路都在引魔物嘍啰垂涎。但今早因黎漾睡眠不足，周身散發(fā)的兇戾比覬覦車上幼崽的壞東西還強一些，楞是沒一只能靠近車窗，在幾米外就被驅(qū)跑，更別提對他下手，植入什么幻聽幻覺了。

回到宿舍，戴著帽和口罩一身廚師裝備的梁胖子正在打包飯盒，抬頭看了眼墨發(fā)青年，“教職工早餐在桌子上。”

黎漾瞇著眼過去三下五除二吃完了。

梁胖子樂了：“不至于吧？開校車雖然早起難受，但還能比你以前跑夜車辛苦？我們園裏最純粹的崗位就是司機了，只用開車，其他人都是拿一份錢打幾份工，你看看我，掌勺的，負責(zé)一日三餐。”

黎漾很難解釋沒睡好的原因。

外邊的廣播突然換了音樂，要進行八點整的早操活動。

“不跟你聊了，我去送餐。”梁胖子兩手提起裝滿卡通飯盒的籃子就走。

黎漾又坐了會兒，把瓶裝燕麥奶喝完才上樓，一頭栽進被窩裏睡了過去。

他睡得迷迷糊糊，睡眠質(zhì)量比昨晚好不了太多，依稀聽到外邊一半的木魚聲和梵音，一半的嬉笑和怒罵。

——兩個對立的教學(xué)課室裏，上著早課。蓮花班小朋友心無旁騖念經(jīng)，連最小的新生都乖乖端坐；太極班，一群小道修揮著桃木劍跑來跑去玩瘋了，四位老師正暴躁管教。

黎漾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多，到了小朋友的午休時間。

午休房傳出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

小朋友是善變的。

早上還興高采烈的小道修，念家情緒說來就來，嚎啕大哭想回道觀。

一個哭，傳染了一窩哭。

三個小新生來到新環(huán)境本就還沒適應(yīng)，現(xiàn)在也壓抑不住了，哇哇大哭。

蓮花班的也抹著眼淚小聲啜泣：“我想我?guī)煾噶恕！?

陸小果在講睡前故事，其他老師負責(zé)一個個安撫。

將近一點，吵鬧才緩了下去，不少崽崽或哭累，或安心地入睡了，但還有個別情緒強的，仍含著眼淚精神抖擻盯著果果老師，聽故事。

一點半，最后一個堅持的崽崽才眼皮沈沈合上，陸小果舒了一口氣，合上故事書。

開學(xué)第一天，太難搞了！

幼兒園是安靜了，但黎漾沒有睡意了。

他起身想要下樓吃飯，打開門的那刻，對面的房門也被打開。

他楞了下。

周渡看到他明顯沒睡好困得發(fā)紅的眼角，頓了頓，視線往他后方的臥室裏面看了眼，轉(zhuǎn)身回房，再出來時拿了張朱砂描的符紙，兀自進他房間貼在陽臺前的窗戶上。

沒用膠水，符紙自動吸附上去，牢牢貼住。

外邊樹上的幾聲蟬鳴突然消了音。

好一個法術(shù)隔音。

黎漾古怪微妙地主動問了句：“有不讓人做夢的符嗎？”

“有，你找梁棠要，他是符箓派的天師道。”周渡看他一眼，“你睡不好是因為做夢？”

算是吧，昨晚夢裏，他也身穿古朝戰(zhàn)甲，那個玉袍男人教他格斗技巧。

最開始他順從地一招招學(xué)，但到了陪練環(huán)節(jié)，他攻的每一招式都被男人輕易化解，頓時勝負欲上頭，對打了一夜，男人輕笑，來到他身后握著他的腕再加指點，他醒來累得夠嗆也氣得夠嗆。

“不是。”墨發(fā)青年莫名冷了臉，下樓。

一樓餐廳，四菜一湯在保溫著，黎漾端上桌，周渡盛湯。

面對面坐下，一頓飯下來，竟然只有羹碗的碰撞聲。

黎漾收拾了碗筷就出去澆大冬瓜了。

經(jīng)過前段時間的澆灌滋潤，冬瓜已經(jīng)展平了表皮褶皺，恢覆光滑呲溜，連根蒂都壯實了幾分，在旁瓜群中自信放光芒。

順便澆了園子裏的其它菜以及兩旁的花，才關(guān)掉水閥收起水管，回去又瞇了一覺。

幼兒園的崽崽們下午兩點一刻睡飽醒來，心情好了許多，仿佛午睡前的大型崩潰就沒發(fā)生過。

太極班的小女冠們頂著睡亂的軟發(fā)，排隊讓武倩老師重新扎，武倩沒按她們來園時的樸素道髻，而是編發(fā)，再夾星星花朵形狀的漂亮小發(fā)卡。

小男冠就糙得多，一部分經(jīng)過師父師兄訓(xùn)練，能自己動手，另一部分則是頭發(fā)攥在男老師手裏，自己轉(zhuǎn)幾圈，木簪一別，完事，兩三下不到。

效率之高，令不需要效率的小沙彌鼓掌讚嘆。

吃完下午起床點心，又上了兩節(jié)小課，就邊玩邊等放學(xué)了，連矜持穩(wěn)重的蓮花班也肉眼可見的活潑了起來。

兩個班的老師不免感嘆：“永遠都是在放學(xué)前突然適應(yīng)學(xué)校生活啊。”

下午四點零五分，校車開過來，分了兩條隊列的小朋友心情很好地蹦蹦跳跳上車，童音又脆又甜：“司機哥哥下午好！”

在隔音符的作用下，睡眠充足了的黎漾開工心情也不錯，扯了扯唇角，“下午好。”

陸小果還在外面點人數(shù)沒上來，太極班的知玄上了車，沒去找位置坐，而是來到黎漾旁邊，隔著駕駛區(qū)的防護欄一動不動地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