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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那天早上，程飛一路陪我走回家。

到家了，我指給他看：“看到三樓沒有種花的光禿禿的那個陽臺了嗎？我就住那裏?！?

程飛抬頭往上看，跟我說：“兩個陽臺都沒種花啊?！?

“左邊那個?！?

“啊，圍巾還給你。”他把圍巾解下來。

“你留著吧，我家裏還有很多圍巾，都是我媽媽織的?！?

“哦，怪不得這么暖，謝謝啊。要送你上去嗎？”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再見啦?！?

“再見。”他微笑揮揮手。

我從帆布袋裏找出鑰匙，一步兩個臺階跑上樓回家，一進屋裏就甩掉鞋子走出陽臺看看程飛會不會還在樓下。他在對街，正往回走，脖子上系著我送他的那條好看的灰藍(lán)色圍巾，圍巾上留著我的味道。

我雙手支在陽臺的欄桿上，默默在心裏說：“回頭看過來吧。”

可他沒回頭。我站在那兒，看著他漸漸走遠(yuǎn)了，離開了我的視線。我回到屋裏，坐到軟椅上，對查理說：“嘿，他送我回來呢，沒想到吧？”

查理臉上還是那副憂郁的表情。

窩窩在多倫多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留了下來，跟大學(xué)時的同學(xué)結(jié)婚，生了兜兜，爸爸和媽媽退休之后也搬到多倫多，他們走了，家裏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把查理從房間裏拿出來，放到客廳那張深藍(lán)色沙發(fā)軟椅旁邊，李洛和蘇楊那天一進門就看到他，嚇得跑掉了。

這張軟椅是爸爸最喜歡的，他常常坐在軟椅上看書和讀報，爸爸也是我的親密戰(zhàn)友，他永遠(yuǎn)站在我這一邊，就像媽媽永遠(yuǎn)站在窩窩那一邊。

家裏只有我和爸爸不害怕查理，他會打趣說：

“自從查理來了我們家，蚊子沒有了，廚房那只壁虎也不見了，真好。”

人們說，女孩子喜歡的男人都像她爸爸，我不知道這話說得對不對，可是，當(dāng)我們第一眼愛上一個男人，那一刻無論如何也不會看到自己爸爸的影子吧？程飛一點都不像我爸爸。

抑或，我們尋找的，是生命中所缺失的？是曾經(jīng)渴望卻未得到的？是人與自己的相遇？我的爸爸不像他那么浪蕩，而是個愛家的好脾氣的男人。

跟查理說完話，我很快就在軟椅上睡著了，睡著的時候臉上也許還帶著微笑和微醺。

我們一生會遇到幾個喜歡的人？數(shù)學(xué)也許能夠計算出那個概率?？墒牵@幾個喜歡的人也同時喜歡我，時間又剛好對上了，他身邊沒有別人，而我也沒有，這樣的概率又剩下多少？這渺茫的概率是不是就好像等一只小鳥正好飛過我的肩頭？等一顆星星恰恰墜落我手裏？等第一道晨光乍現(xiàn)，而我剛好和喜歡的人坐在海邊，那時我也正年輕？

二〇〇〇年這一天應(yīng)該是個好的開始吧？我和程飛度過了一個特別的早上，喝著小香檳，吃著冰激凌，說著我們都懂的笑話，我們斗嘴，我踢他、欺負(fù)他，說他像我的骷髏骨查理，他也欺負(fù)我，騙我說他有個乳名，說我的眼睛像小狐貍。我們漫無邊際地說著遙遙遠(yuǎn)遠(yuǎn)的未來，說著我倆都從未踏足過的海明威的古巴……這一天，只有我和程飛，沒有別人，程飛好像也喜歡我，在我閉上眼睛許愿的時候偷偷望著我，從天黑到天亮，一夜沒睡堅持送我回家。我們愉快地?fù)]揮手說再見，我?guī)е鹈鄣奈⑿ε苌蠘?，在陽臺上目送著他高大的身影在清晨安靜的人行道上漸漸走遠(yuǎn)，那一刻，那么幸福，我告訴自己，我要開始戀愛了。

李洛和蘇楊定定地望著我，我眼也不眨地望著她倆。

她們兩顆頭同時歪到左邊，然后又同時歪到右邊，看著那古怪的模樣，我忍不住眨了一下眼。

“嘿，別眨眼?！崩盥逭f。

“怎么樣，像不像？”我問她倆。

“像?！碧K楊說。

“不像。”李洛說。

“那到底是像還是不像呢？”我皺眉。

“你的眼睛看上去有些迷惘，哪裏像什么小狐貍呢？狐貍才沒那么迷惘，除非是迷了路吧，哈哈?！崩盥逭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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