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蘇楊摸著項鏈的吊墜說:“知道我為什么喜歡這個吊墜嗎?它是一把鎖,我把我的心鎖起來了,這把掛鎖是有鑰匙的,在我手上,只有我能打開,但我不會再輕易打開了。”
“你只是還沒遇到真正喜歡的人……”我說。
“也許吧,又或者,即使再遇見真正喜歡的人,也不會付出那么多了,以前都是我愛別人,以后就讓別人來愛我吧。啊,我可以多吃一塊嗎?”
“當然可以,你不怕胖嗎?”
蘇楊一邊切蛋糕一邊說:“一塊蛋糕不會,一個才會。而且我在學鋼管舞,燒很多卡路裏的,你也和我們一起學吧。”
“要是我還有時間,我也寧愿多睡一會兒。”我苦笑。
“哎,怎么你說話跟李洛一樣呢?來嘛,很好玩的。”蘇楊放下手裏的叉子,走過去抱住客廳的那盞落地燈,把落地燈當成鋼管,向我示范鋼管舞。
她學了一年多,跳起來似模似樣,一邊跳一邊向我拋媚眼。那一刻,我突然發現,蘇楊真的是不一樣了,不再是那個死心眼的女子,她的眼睛依然美麗,卻已經不是從前那雙單純的眼睛了。
她一只手抓住落地燈,張開一條手臂和一條腿說:“尼采不是說過,凡是不能殺死我的,最終都會使我更風騷嗎?”
我翻了翻白眼:“尼采沒有這樣說,尼采好像是說,凡是不能殺死我的,最終都會使我更強大。”
蘇楊摟住落地燈轉了一圈:“那是因為尼采不是女人。”
她轉過來,又說:“黎國輝拍的那些成人電影,我前幾天找到,全都看了。”
“看來干嗎呢?”
“我好奇唄,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什么?”這回輪到我好奇,“不會是他也演吧?”
蘇楊朝我嫵媚地笑笑:“我發現,這些電影裏頭有些場面,還是參考我和他的……”
我哈哈大笑:“你是說床戲?”
“嗯……”蘇楊故意做了個羞答答狀點頭,“我也曾是他的繆斯啊……他都沒給我版權費……兩個人有過最好的性,不一定就相愛;兩個相愛的人,倒不一定擁有最好的性,那我們還要相信愛情嗎?”
“我相信的,相信愛情的人比較年輕啊。”我沖她笑,“我希望我永遠都足夠年輕去相信愛情。”
蘇楊看著我,酸苦地笑笑:“你當然相信,你和程飛那么好……啊,我可能已經太老去相信愛情了。”
我沒有說出口的是,我希望我永遠都足夠年老去接受失敗和失去,也足夠年老去接受人生的聚散。
蘇楊摟著那盞落地燈扭了扭上半身:“可是,這樣公平嗎?因為我胸大,滿足了他對性的所有幻想……他初戀女友是平的,但是,他呀,攀登過高山,最后還是留戀平原,太沒志氣了。”
我笑壞了:“也許人家想過的是……小日子呢。”
“哦,你說得對……我再大也不至于是珠穆朗瑪峰。”蘇楊說著放開那盞落地燈,坐到我面前繼續吃蛋糕。
我笑著,吃著美味的蛋糕,想起兒時那些生日,吃的也是黑森林,每一年,我也會對著蛋糕和燭光閉上眼睛,誠心誠意地許愿,許過什么愿望我全都記不起來了。然而,我清楚地記得,在我小得還跟爸爸媽媽睡的那些夜晚,我總是臉朝爸爸,一只手偷偷拉住爸爸的衣角,確定他不會走開,然后我才能夠安心睡覺。
“你會不會沒有安全感?”我問蘇楊。
“有時候吧,不會常常沒有安全感……現在的我好像比以前更有安全感……可能我現在不愛任何人吧,不愛任何人,反倒會有安全感……”蘇楊說著笑了起來,“愛的時候反而沒有,因為害怕失去……”
“愛和不愛都不會有十足的安全感吧?如果你發現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浮動的,從來沒有一朵云的形狀會是一樣的……那又有什么是永遠不變的呢?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呢?”
蘇楊吃著蛋糕,略微驚訝地看著我:“你怎么會沒有安全感呢?你好像從來也不需要依靠別人,你那么幸福……”
就是呀,我真想一頭砸進面前的黑森林蛋糕裏,為什么我總是在幸福的時候感到惶恐不安,害怕身邊的人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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