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不想知道他和沈璐是什么時候背著我開始的，那太痛苦了。
難怪他總是有開不完的會，總是在外面熬到那么晚。有多少個夜晚，他是從沈璐家裏直接回來的？
我怎么會沒想到呢？沈璐那么看重他，他們第一次見面就談了五個小時，那么投契，那么合得來。她對他青睞有加，給他最多的資源、最多的宣傳，他的人生因她的出現而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是她創造他，這難道不是他們一起的理由嗎？要不是認識我在先，他們早就在一起了，我卻是那么天真而膚淺，以為他不可能喜歡一個年紀比他大的女人，我竟以為我們那么好，他就不可能有別人。
比起恨他，我更恨我自己，我恨自己那么笨。每天睡在我身邊的這個人，那么多年了，我以為我了解他，而其實，他已經不一樣，再也不是當年我認識的那個人。他一直在變，而我竟然從未察覺。
我做錯了什么？我唯一的過錯，就是不知道人是會變的。
第二天夜晚，我離開醫院回到家裏，和衣倒在床上，終于能睡了。
醒來之后，我走出睡房，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看看廚房墻上的小鳥掛鐘，十點，他不在家，這個點他還在上課。
我看了一眼我們的這個家，突然覺得悲傷而陌生。第一次走進這間屋子是平安夜，他把我騙來了，那天夜晚，圣誕樹上掛滿亮晶晶的星星，我們躺在波斯地毯上數著天上的星星，他說他曾經一無所有，他要和我分享他所有的一切。那個晚上，一切都那么美好，我以為是永遠的。
我靜靜地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突然明白這不是我的家，是他的；是他用他在沈璐那兒賺到的錢買的，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從他一無所有到什么都有，都是他自己的。
我看了一眼那棵幸福樹，它長大了那么多，可是，我的幸福，我所以為的幸福，我所以為的兩個人之間的相知相愛，最后都敗給了榮華富貴。他變成了一個多么俗氣的人？他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我愛的人，那個一無所有，但是天資聰穎、滿懷理想的大學生。
我竟以為人是不會變的。
他的英俊、他的聰明、他的才華、他的錢、他的事業，都是屬于他的，只有他對我的忠誠，才是屬于我的，可我連這個都失去了，或許，很久以前就已經失去了。
兩個小時之后，我躺在床上，聽到他回來的聲音。長夜悲苦，我聽著他在屋裏踱步的聲音，似乎是一夜無眠，但我不會為他打開我的門。
早上，我依舊出門去上班。到了傍晚，我知道他這個時候不會在家裏，我跑回來，把我的東西全塞進兩只箱子裏，能帶走的都帶走。
我又回到了西環的我的家，一切依舊，只是，太久沒回來，許多東西都積了塵。
半夜，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知道是程飛打來的，我沒接。
他沒放棄，又打來一次，很久很久才掛斷，才肯放棄，才明白我是不會接電話的。
我是多么驚訝于自己的決絕。
這天晚上，我只睡了三個小時。我有一臺手術，我必須要振作。
每一天，我早上離家上班，下班之后回家，沒有誰在家裏等我，也沒人要我在家裏等他。我努力不去想他，可我做不到，我太沒出息了，我還是想念他。
那個下著滂沱大雨的星期四晚上，他終于來了。
我在睡房裏聽到按門鈴的聲音，除他以外，不會是別人。
我起來，緩緩走去開門。程飛站在門外，全身都被雨淋濕了，憔悴至極。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臉上全是雨水，眼睛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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