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一個寶寶，正在睡覺。”女人說。

葛天想起來他剛才聽到的談話聲，于是又問：“可是我明明聽見有兩個人在說話，還有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女人不慌不忙地說：“你聽錯了吧？”

葛天毫不退讓：“不會錯，那絕對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聽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樣子。”

女人問：“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葛天說：“該不會就是那個小區(qū)裏失蹤的小女孩吧，她就在你的家裏！”

葛天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他居然敢直面女人，質(zhì)問她道：“你別裝了，就是你干的！”

女人依舊不緊不慢地說：“我這裏沒有你說的那個女孩，就算是有，你能拿我怎么辦？”

她的臉被昏黃的燈光晃得面無血色，看上去就像是剛剛從土裏爬出來的一具死尸。

她直撅撅地站在葛天面前，臉上還掛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要哭。

“我會報警，讓警察來抓你。”葛天說。

“你就這么有信心？如果在你報警之前你就死了呢？”女人的影子被頭頂?shù)陌谉霟衾美祥L老長，就像一塊黑乎乎的橡皮糖。

葛天沒話說了，是啊，就算他知道了這個女人是真兇，可如果他今晚就要死在這了，那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女人笑了，她說：“我逗你呢，你看，我這裏除了你和我，還有別人么？”

葛天舉目四望，房間裏的擺設(shè)很簡單，一目了然，并沒有什么藏人的地方，這么看去，好像是沒有其他人了。

他把目光放在了關(guān)著的一扇放門上。

“需要進(jìn)去看看嗎？那是我和我寶寶的臥室。”女人註意到了他的目光。

葛天猶豫著，他想去一探究竟，可是他又怕，怕他一走進(jìn)去看到的都是一具具血淋林的尸體。

女人轉(zhuǎn)身走向了那個房間，她輕輕推開了門，等在了門口，似乎在等葛天主動走過去。

葛天站了起來，木木地朝那個房間走去，在他走到一半的時候，他猛地停住了，他不自然的看了看表，然后說：“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女人就順手把門帶上了，說：“那你走吧。”

葛天吃了一驚，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竟然這么輕易地就被放了出來。

夜風(fēng)真的很冷，刺骨得冷，就像是有很多把錐子在鉆著葛天的骨頭、葛天的肉，他抖成了一團(tuán)。

回到家，屋子裏冷冷清清的，妻子還是沒回來。

他把冬天的棉被全都翻了出來，給自己捂得像一個圓滾滾的球，可是他的牙依舊在不受控制地上下碰撞。

他不知道那件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子裏究竟藏著什么貓膩，如果你到了他的處境，估計你也會像他一樣選擇最慫的一個選項(xiàng)——逃跑。

現(xiàn)在，葛天只能通過自己和那個女人的對話來判斷女人究竟是不是真兇。

他想到，在他第一次提出質(zhì)疑，懷疑是女人綁架的那些小孩以后，女人并沒有馬上提出異議，她說：就算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辦呢？

她早就料到了，葛天拿她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他沒有證據(jù)，如果他當(dāng)時豁出去了走進(jìn)了那個房間，他看到了失蹤的第三個小女孩，看到了一屋子的血和兇器，那么他就有理由報警了，可是他跑了，他跑得比炮仗還快，一溜煙的就回了家。

他什么都沒看到，他甚至都不確定屋子裏除了女人和他，還有幾個人。

他也沒搞明白，那個女人口中的“寶貝”，到底是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個襁褓中的嬰兒。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傻，你當(dāng)著面去問任何一個殺人犯，他都肯定不會主動承認(rèn)說人就是他殺的呀，而葛天偏偏羊入虎口，上演了這么一出，還差點(diǎn)把小命都丟了。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原本黑乎乎的天空變成了墨水的深藍(lán)色，像是倒扣在人們頭頂?shù)囊黄Ｃ４蠛！?

葛天沒再睡，他一直眼看著天色漸漸變亮，陽光穿透了云層，灑進(jìn)他的窗子裏，他的床上，他的地板上，他的心跳才恢覆了平靜。

無論多么深沈的夜，一遇到太陽就會瞬間遁于無形。

不管多么可怕的鬼，它們一遇到陽光就會一下子魂飛魄散。

葛天直到天大亮的時候才沈沈地睡去。

這一夜，仿佛格外的漫長。

葛天一直睡到了下午兩點(diǎn)，他太累了，他的精神一直緊繃著，那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

他醒來的時候妻子也已經(jīng)回來了，她正在客廳裏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電視，見到葛天醒了，才招呼他說：“你可真能省錢，一覺醒了，早飯午飯都省了，直接能吃晚飯了。”

葛天并沒有理她，他驚魂未定地坐到了沙發(fā)上，眼神僵直，臉色凝重。

妻子轉(zhuǎn)過了頭，她顯然是看出了葛天的不對頭，就把一只手放到了他的額頭上，轉(zhuǎn)而又放到了自己的額頭上，奇怪地說：“沒燒啊，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葛天喃喃說了句什么，余琦彤沒聽清，她把電視的聲音調(diào)小了點(diǎn)，問道：“你剛才說什么？”

“我知道是哪裏出問題了！”

葛天的話飄飄忽忽的，像是一片枯葉，在空氣中打了幾個璇兒，就跌落在了濕乎乎的路面上，慢慢、慢慢地陷了進(jìn)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