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琛第二天按時去了公司。

陸懷亭的小貓被落在了被子裏，大約是走得急，又或許是……他不要了。余琛將小貓摟在懷裏，就這么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夜。

齊韻一來就和他匯報(bào)公司最近涉及的游樂場項(xiàng)目，他拿著項(xiàng)目書，看了好幾遍第一行，沒看懂意思，抬頭掃了眼齊韻，對方突兀地停下聲音，與他對視。

余琛問道：“誰提出的項(xiàng)目？”

齊韻愕然半秒，很快便道：“是……余理少爺。”

項(xiàng)目書的最下角明晃晃的主策劃人余理晃進(jìn)余琛眼裏，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間，微微紅腫的雙眼抬起時滿是血絲，“老頭子又要玩我？”

齊韻低下頭，沒回答，這種敏感問題不是他這種特別助理能夠回答的，董事長的貼身保鏢秦助理都不敢置喙的東西，他有什么膽子去招惹。

“有完沒完。”余琛低罵一句，將項(xiàng)目書扔進(jìn)了垃圾桶，正要拿水杯泡咖啡，一不小心抬手將旁邊的花瓶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清脆聲響砸進(jìn)耳中，余琛一楞，下意識咬了咬牙，在齊韻連忙要出門喊保潔上來收拾的時候，艱難道：“……不用了，你出去吧。”

齊韻出去后，余琛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將手機(jī)拿出來給簡津京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接通那一瞬間有些吵鬧，過了十幾秒才安靜下來，簡津京的聲音透著高興道：“餵？余琛，有什么事啊？”

余琛低聲道：“亭亭走了。”

“啊？”簡津京茫然的聲音帶了點(diǎn)無措，“……你不會是，許承公司那事兒找他麻煩了吧？”

余琛沈默數(shù)秒，語氣帶了點(diǎn)激動情緒道：“你說他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我說實(shí)話呢？告訴我他被人欺負(fù)了很難嗎？我們在一起這么久，我們是愛人，愛人之間有什么不可以說嗎？”

花瓶的碎片被窗外投進(jìn)的陽光照耀，陸懷亭曾經(jīng)每天都在給它擦洗，擺上漂亮的鮮花。

簡津京沈默了一時，他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措辭，余琛現(xiàn)在的情緒聽起來很不好，重重的喘息間是厚重的滯澀感。

“我覺得亭亭還是沒有安全感，也不太相信你的愛。”簡津京斟酌著說道：“他不止一次跟我提到過‘沒有人會愛他’，這個觀點(diǎn)幾乎貫穿了他的整個思維，我好幾次想要對這觀點(diǎn)進(jìn)行反駁，都被他逃避了，我不知道是誰對他說出這種話或者教他這種觀點(diǎn)，或許是因?yàn)槟晟俚氖拢闳绻猜牭剿f這種話，你可以稍微糾正他的思想，我感覺他已經(jīng)不夠信任我了，所以我昨天聯(lián)系了我?guī)熜郑蛩阕屛規(guī)熜纸o他看看呢。”

余琛咽了咽，喉嚨發(fā)緊，他的眼尾幾乎要洇出霧氣，泛著水光，開口的聲音變得喑啞低沈，輕輕道：“是我，是我對他說的。”

“……”簡津京頓了頓，豎起眉頭，“也是，倒不奇怪，你就是這種人。”

余琛輕咳一聲，低低道：“……他也確實(shí)跟我說過沒有人會愛他，我和他解釋這是氣話，但是他好像聽不懂我在說什么。”

簡津京默了默，有些抓狂道：“大哥，你知道他有心理疾病嗎？你知道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嗎？還氣話？你家氣話是為了把人氣死吧？”

“對不起。”余琛抿了抿唇，困難地出聲道：“我過去對他很不好，也確實(shí)沒有考慮周全……他昨天晚上因?yàn)槲业谋茊栯x開了我，他說我這裏并不是他的家，我也并不愛他，可是我是愛他的，你也知道的對吧？我是愛他的。”

“……”簡津京安靜了片刻，突然開口道：“余琛，我有時候覺得你挺不把陸懷亭當(dāng)人看的，念書的時候你能因?yàn)槿ソ邮芨玫慕逃蛔吡酥闵踔炼紱]有跟他說一句你要走，人家白白等你十幾年，等你回來了，勾勾手又把人揣身邊了，心情好給個笑臉心情不好讓人為你揪著心，到頭來因?yàn)槟銈ゴ蟮娜松繕?biāo)，說結(jié)婚就結(jié)婚，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想過陸懷亭是個人，不是你養(yǎng)的狗啊？”

“我……”余琛試圖解釋，卻找不到話辯駁。

簡津京“哎”了一聲，接話道：“別解釋了，這些事情都是事實(shí)，再說說陳洋的事，這瘋狗因?yàn)槟銓﹃憫淹ぷ隽硕嗌偈履阌袛?shù)過嗎？對你有好處你倆就是朋友，等你利用完別人了把人一腳踹開，美其名曰為陸懷亭報(bào)了仇，你真的是為陸懷亭嗎？你是為了減少麻煩吧？你要為了陸懷亭早該在剛回國陳洋欺負(fù)亭亭那會兒就動手了。”

“還有你前妻，你這么精明一人真看不出來你前妻對陸懷亭做過什么啊？是你默認(rèn)的吧？為了讓亭亭死心。”簡津京冷笑一聲，“不過聯(lián)合陳洋欺負(fù)亭亭的事我相信你干不出來，雖然你不像個人，做人基本素養(yǎng)還是有的。”

“亭亭離開你也好，老實(shí)說我真看不出來你對他有多喜歡，糾纏這么久了就是條狗也有感情了，你對他的感情差不多就是你對條自家養(yǎng)的狗的感情吧？還能有更多嗎？我覺得你這種人應(yīng)該不會有。”簡津京嘆了口氣，“你這種人才是不會有人愛的吧，真是奇怪，怎么有人敢愛你啊？”

余琛蹲下身撿碎玻璃，耳邊是簡津京刺人的話語，他承認(rèn)他確實(shí)做了很多讓陸懷亭痛苦的事情，也做了很多無法挽回的事情，可他一直都是喜歡陸懷亭的，過去他和陸懷亭戀愛到分開他都是真心喜歡著對方的，哪怕分開也會偶爾想起，他只是追逐了一個目標(biāo)太久，他不愿意因?yàn)樗^的愛情放棄。

是啊，怎么會有人敢愛他這種人啊。余琛撐著地，微微彎下腰，心口愈演愈烈的痛楚幾乎要將他生吞活剝，碾碎在這破裂的花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