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曹書佐說道:“荀君斷案已畢,咱們上前拜見罷。”話音未落,坐在荀貞面前的鄉人中又出來了三人,一個四十多歲,一個三十多歲,一個二十出頭,跪倒在地,三十多歲的人那人說道:“小人王甲,本亭費里人,有狀要告!”
荀貞不急著理他,而是先往剛才告狀那兩人遠去的身影上看了兩眼,這才回轉目光,微微笑道:“你先別急,我有點小事要我隨從去辦,等我吩咐完了他們再聽你的狀子。”
他將許仲和小任召到身前,示意他二人俯身,湊到他們耳邊說了幾句話。許仲和小任楞了一愣,隨即點頭應諾,轉身離去。——這只是一個小插曲,沒人在意。等許仲、小任離開后,荀貞問道:“你們有何狀要告?”
王甲指著二十出頭的那人,說道:“小人要告他不孝毆父!”
此言一出,聞者皆驚。漢以孝治天下,將不孝罪正式寫入了律法中,凡“毆詈父母”者,皆為重罪,和“賊殺傷父母”一樣,按律都要棄市。
荀貞也是一驚,不覺坐直了身子,打量告狀的三人。三十多歲的這人黑面短須,左邊臉頰上腫紅一片,看樣子像是傷痕。四十多歲這人黃臉長須,額頭上起了個包,右眼烏青,也像是傷痕,觀其相貌,和那個二十出頭被告“毆父”的年輕人有幾分相似。打量過了,荀貞心中生疑,開口問道:“你二人為何皆面目青腫?”
四十多歲的這人跪在地上,俯身叩頭,惶急地說道:“小人這眼是被王甲打的。……,荀君明見,小人之子沒有毆父!”
王甲叫道:“程三,還說你的兒子沒有毆父!你頭上的包是誰打的?”
叫“程三”的這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惶恐之極,說道:“小人頭上這包、小人頭上這包,……。”
“怎么?你不敢說了?在荀君面前,你敢撒謊說假話么?你告訴荀君,你頭上這包是不是你兒子打的?”
程三不敢爭辯,只是一個勁兒地磕頭不止,口中只說:“荀君,荀君,小人的兒子不算打我,不算打我!”
荀貞心道:“看來這年輕人便是程三之子了,卻又為何告狀的不是程三,而是王甲?聽這程三所說,王甲分明與他有仇,他兩個是剛剛打過一架的啊。怪哉怪哉。”定下心神,不疾不徐、和顏悅色地問道:“我且來問你,這年輕人便是你的兒子么?”
程三答道:“是。”
“王甲告他毆父,是否屬實?他打了你么?”
程三囁囁嚅嚅,說道:“打是打了一下,……。”
王甲插口說道:“什么叫‘打是打了一下’?你這逆子明明是舉著棍棒,朝你腦袋上狠狠地砸了一下!……,荀君,小人雖是野人,卻也知道,就連詈罵父母也是重罪,何況毆父?此等不孝子,有何顏面立於天地之間?請荀君快將他治罪!”
程三漲紅了臉皮,焦急地分辯說道:“荀君,小人之子雖然打了小人一下,但卻是絕非有意。”
荀貞心道:“王甲狀告程三之子毆父,程三沒有否認,看來此事是真了。……,只是,程三為何一直說其子‘不算打他’,‘絕非有意’?是因為害怕其子受刑,所以包庇隱瞞?還是因為另有蹊蹺緣故?”問程三之子,說道,“你打你的父親了么?”
程三之子從跪下來開始,一直沒有說話,面色蒼白,簌簌發抖,可能是因為被“毆父”這個罪名嚇著了。聽見荀貞詢問,他結結巴巴地回答說道:“小、小人打了。”
“是用棍棒打的?”
“是。”
“你可知‘毆父’乃為重罪,按律當要棄市?”
程三之子恐懼駭怕,癱軟在地,喃喃說道:“小、小人,小、小人。”程三好歹比他年長,膽色壯些,還能不住口地叫道:“小人子冤枉、小人子冤枉。”
“程三,你可是因不愿你兒子受刑,所以隱瞞包庇?雖然按照律法,‘親親得相首匿’,但是這個‘得相首匿’卻只限於子匿父母、妻匿夫、孫匿大父母。你身為人父,隱匿你兒子的罪行,是‘父母匿子’,卻不在允許的范圍內,依律可是要‘罪殊死,皆上請廷尉以聞’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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