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就是——欸，郎梧？你有什么問題要問嗎？今天你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
“……是這樣的，老師?！备邆€子的男孩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緩緩放下了舉起的手之后說道，“關于您前些天提過的唯心主義，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可不管怎么想，這個世界是由物質所決定的這個事實都是顯而易見的。您說的那些先賢為什么會得出世界的本源是精神這樣的看法呢？”
“唔，這確實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睒俏鍓m認可地點了點頭，看了一下時間之后說道，“之前關于唯物和唯心主義只是簡單提了一下，是因為不希望你們太早地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這二者的爭執(zhí)上。不過你既然提出來了，那么也好，這節(jié)課的主要內容已經講完了，離下課還有一些時間，就把它作為課后的附加內容吧?！?
“首先來說，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含義并不是那么簡單的，在他們內部，本身就包含了非常多的派別和理解。舉例來說，同樣是認同精神先于物質的唯心主義中，有的認為存在某種實際的精神體，從這種精神中誕生了物質；也有的認為世界上根本只存在精神，物質只不過是我們意識中觀念的集合……”
“但這不是很荒謬嗎？”郎梧按著身前的桌子稍稍有些激動地喊道，“我就在這里，這張桌子就在這里，所以我能感受到它，這是最自然最合理的解釋吧？非要說這張桌子只是觀念和感覺的集合，但無論怎么對這個‘精神的桌子’做什么，得到的反饋都和對‘實際的桌子’一樣，那這兩者有什么區(qū)？那不就是單純的詭辯嗎？”
樓五塵愣了一下，轉了一下頭問道：“大家對這個問題怎么看？”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教室里幾乎絕大多數(shù)比例的孩子們都同意了郎梧的說法。
樓五塵神色有些復雜地望著天花板沉默了一會。
自己在教他們的時候，一直盡量避免明顯地表現(xiàn)出自己的傾向以免扼殺他們的想象力，但自己本身辨證唯物的立場觀點，是不是還是潛移默化地影響了這些孩子們呢？
“……我先不說這種觀點究竟對不對，這里暫且拋出兩個問題大家先思考吧。”樓五塵說道，“第一，在我們的常識中，也許確實精神都是由物質決定的，但是你們也要意識到精神能夠主觀和能動地作用于物質，舉例來說，隨著你的意志調動你的身體——以及隨你的意志調動靈氣的變化。要如何認識這種精神對物質的作用？這是你們需要先明晰的第一個問題?！?
“第二，精神是否一定只能反映物質，而不能先于物質呢？”樓五塵用手指在空中虛畫了一下，“物質的圓和精神的圓，究竟何者先存在？”
“……物質的圓吧？我們先見到了圓，才有了圓這一概念吧？”
“可是，我們真的見過真正的圓嗎？”樓五塵從講臺里翻出大大的黑板用圓規(guī)，“郎梧，你能幫我畫一個物質的圓嗎？”
郎梧有些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地上臺畫了一個標準圓：“老師，這樣可以嗎？”
“可以了?！睒俏鍓m點點頭，“大家覺得……這個是標準的圓嗎？”
孩子們對老師的問題感到很奇怪：“當然算啊?！?
“那，這樣呢？”樓五塵用透鏡將黑板上圓的一小部分放大，顯出與粗看不同的坑洼細節(jié)來，“這樣的邊緣，還能算圓嗎？”
“老師，我可以用更細地筆畫得更完美！”
“如果我放得更大呢？不管你筆尖多細，都放大到看起來像柱子一樣粗的時候呢？”
“……可是老師，那樣這個世界上就根本找不到完全符合標準的圓了！”
“是啊?！睒俏鍓m點點頭，又用手敲了敲額頭，“現(xiàn)實世界上沒有完美的圓，那我們怎么知道這些并不完美的東西是圓的呢？究竟是我們從不完美的圓中提取出了完美的圓的概念呢，還是我們心中有完美的圓的概念，所以我們能從實際的并非標準圓的不完美物中，看出完美的圓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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