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世界之樹下。

在一片寂靜與無聲的黑色中，阿斯加德滿城的燈光依舊如同星點般閃耀。這里是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抑或說，這是天空中的都城，薄薄的云層環(huán)繞著世界之樹的樹冠，就像洛基濃密而蓬松的發(fā)。

這是他待在阿斯加德的最后一個晚上。明天一早，他就會離開神界，回到他的家鄉(xiāng)。

七百多年他一直與樹的靈魂融為一體，看著弗麗嘉在自己兄長的懷中撒嬌，露出小女人的微笑。不是沒有想過和他們再次面對面說話的場景，他以為自己一定可以麻木地為他們祝福……但是，好像錯了。

再次作為一個神族看著弗麗嘉，看著奧汀，心里還是有一種幾乎無法壓抑的不甘。尤其是看著法瑟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男人，已經(jīng)成為了神族的王，他總是有一種沖動過去拽住弗麗嘉，對她說一些不可挽回的話。

――好在他忍住了。

過了這一晚，他不用再與她見面，可以自由地生活。

然而，身后卻傳來了幻聽一般的聲音：

“洛基。”

洛基驀然回過頭，看見了身后的愛神。

“還沒有睡覺嗎？”她就像是一朵在漆夜中綻放的金色鮮花，仿佛連微笑都帶著淡淡的香氣。

“……只是出來走走，看看我住了七百多年的地方。”洛基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指了指身后的世界之樹。

烏達泉的泉水汩汩流過，在他們倆的臉頰上映下多彩的光斑。這一刻他們離彼此這么近，身形也是如此相配，就算是經(jīng)過的行人都會禁不住停下來多看他們幾眼。

“你好像還從來沒有和赫默說過話，不知道去了華納海姆會不會覺得尷尬？”弗麗嘉有些謹(jǐn)慎地將雙手交疊，又悄悄握緊。

“沒有什么好尷尬的。”洛基一副很豁達的樣子，“我以前就沒有當(dāng)過華納部落的法王，不過輔佐的對象是從你前世的兒子換成了今世的兒子。何況現(xiàn)在雖然失去了神力，但我的魔力還在，軍務(wù)大臣這種職位交給我完全沒有問題。”

“那就好。”

短暫的沉默后，弗麗嘉又一次開始詢問他其他方面的問題，例如重新回到華納海姆會不會緊張，覺得阿斯加德變化大不大……除了在和自己兒子溝通總有諸多磕磕碰碰，她仿佛是神界最擅長與人交流的女神。很快洛基有些緊繃的情緒就放松了，兩人聊了很久很久。

最后，弗麗嘉很自然地說道：

“其實這么久沒見，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你。”

“什么問題？”

“十二主神戰(zhàn)役剛結(jié)束的時候我收到了你的信，你說十天之后會在約頓海姆等我，但是為什么第七天就離開了？”

洛基微微一愣，一時間竟有些語塞。

弗麗嘉看見他的反應(yīng)，立即擺了擺手：“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可以不回答，我只是隨便問一問。”

洛基張了張嘴，但半晌才發(fā)出聲音：“……我沒有想過你會去。”

“原來是這樣。”弗麗嘉苦笑了一下，“洛基，你也把我想得太無情了。我第一次在那里遇到你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孩子，當(dāng)時不就把你帶走了嗎？如果你會出事，我怎么可能不去。”

洛基陷入沉默。

他知道弗麗嘉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旦遇到自己不想回答或者尷尬的問題，她就直接跳過去不說，或者掩耳盜鈴一般地瞎扯別的事情來掩蓋。明明他寫信的時候法瑟都已經(jīng)會說話了，他最后一次看兒子的時候，她還給他臉色看……那種情況能和他小時候相提并論么？

她是不是想干脆把他們倆訂過婚、住在一起、生過法瑟的事情全部都用姐姐弟弟這種關(guān)系掩蓋過去？

看來性格上的不合不管過幾百年都不會變，弗麗嘉見了他就逃避現(xiàn)實的習(xí)慣永遠令他火大。

令他更不爽的是，她這種軟弱的死性格一遇到奧汀就全變了。只要奧汀一不吭聲，她一定會主動地找他告白，或者是憤憤不平地與他爭執(zhí)。

一想到弗麗嘉最終還是去過約頓海姆找自己，這種不甘簡直快轉(zhuǎn)化為憤怒，讓他想當(dāng)場強制性帶走她。

――可是，她就是愛奧汀超過自己，又能怎么辦？

“居然都快十二點了。”弗麗嘉看看不遠處的鐘樓，“那……我先回去了。”

洛基猛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即將轉(zhuǎn)身離去的女子。

這七百年真的像是做夢一樣。

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她，能看見她和他的孩子，她的頭發(fā)比紀(jì)元前更長了，略帶著一點柔軟的弧度，這讓她看上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與成熟。此時的她已不再是他在華納部落看見的神族少女，而是他們兒子的媽媽，是原本應(yīng)該嫁給他的女人……

洛基握緊雙拳，看見她慢慢將臉轉(zhuǎn)過去，又要讓他遠遠守候著她的背影了。

他還是要像七百年前那樣放棄她？

他還是要學(xué)奧汀，像天空一樣包容她，讓她自由選擇？

他很想留住她，可是搶了騙了奪了千萬年，她最終不依然還是選了奧汀么？

放棄吧……

放棄吧……

洛基閉上眼深呼吸，壓抑著自己胸中即將滿溢出的濃烈思念，準(zhǔn)備讓她安靜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弗麗嘉走了幾步，這才想起還有事沒有交代。

“對了洛基，我忘記告訴你，瑟瑟今天晚上去了暗之神界，說明天一早趕回來……”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弗麗嘉錯愕地抬起頭，對方滾燙的嘴唇卻落了下來吻住了她！

強烈的震驚讓她在剎那間完全呆愣住，只是睜著大大的眼，任憑眼前高大的男人將自己抱得越來越緊，吻得越來越深。

反正是最后一次，就算讓她不開心，他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