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什么？”
“除非我們能拿出財務(wù)賄賂上差，打點輿人，等他撈足了好處，才把人放出來，宣布經(jīng)過調(diào)查，該人與此案無關(guān)。
他們給這個流程起了個諢名，叫‘洗賊名’，給這種敲詐勒索的辦法叫做‘賊開花’。”
“大家日子過得這么艱難……”老漢說著說著沒聲了。
“男人得回家，不然妻孩都要餓死。家里的媳婦、婆婆紛紛拿出僅存的錢糧贖買頂梁柱的自由。”
“那你怎么進(jìn)來了？”
“我么？”劌冷笑道：“我才不給。他們先是秋賦、再是號草、又是使費，現(xiàn)在又整出了‘洗賊名’，如此變本加厲，步步緊逼，饒是家財萬貫，也要給他們逼死。
我就是不給。我寧可讓家小拋棄田地，披發(fā)入山，也不愿意去喂養(yǎng)這批永遠(yuǎn)吃不飽的豺狼。他們休想再從我的指縫中摳出一個鏟幣、一粒粟米。”
“劌，你這又是何苦呢。”老漢嘆息道。
“我不怕，我覺得很值。與其一天一天被奪去生路，我索性不如來個痛快。我自己一個人被關(guān)到死，好過我們?nèi)冶槐P剝到餓死。”
老漢默然，痛心道：“襄公的時候世道不是這樣的，當(dāng)今宋公是他的親孫子，怎么能變得如此昏暗。”
“呸！昏君，若我出去，早晚取了他的狗命！”
和劌一同進(jìn)來的還有好一些年輕人，他們有的也是鐵骨錚錚，不愿家人用糊口的糧食換取生路；有的實在是拿不出來了——若是拿出這些糧，家里人肯定要餓死幾個。
“以后的日子該怎么辦啦？”有人惴惴不安。
“我聽說都城的牢獄會把罪犯販賣到別國為奴，一個健壯的奴隸可以賣到八十三鎰的鏟幣。”
“興許牢頭會覺得關(guān)押我們無利可圖，遠(yuǎn)遠(yuǎn)地把我們發(fā)賣給異國他鄉(xiāng)的人販子。”
“也有可能買主不多，滯銷的被活活餓死。”
……
“吱呀。”牢門被打開，一束光投入了無盡的黑暗。
老漢從悔恨中驚醒，劌也揉了揉眼皮。
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囚徒們的眼簾。劌在內(nèi)的幾個青壯的牢門被打開，人被帶了出去。
小米粥、肉羹……來人把青壯帶到了一間居所，用豐盛的食物招待了他們。
“你們還認(rèn)得我么？”
劌記憶力好，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面龐，他指著來人，用顫抖的聲音回復(fù)道：“你……你是少司徒。”
“好漢好記性。”公子盻擊節(jié)贊嘆道：“不想一面之緣，卻能銘記于心。”
俄爾，公子盻又低聲道：“可惜大好的男兒，卻為盻所辜負(fù)。當(dāng)初你們相信于我，從我來到都城。我為諸君陳情，卻為宋公罷黜。
如今盻從公卿淪為一介庶民，諸位好漢也成為了獄中死囚。好在天不絕良善。今日昏庸的宋公出東郊，行籍田禮，盻可以賄賂獄卒令諸位逃出升天，多多少少也算償還了當(dāng)初的過錯。”
“可是，牢中還有好些鄉(xiāng)親，公子沒有帶出來。”劌著急道。
“實在是無能為力了。盻已然不是一國之亞卿，自以躬耕為食，哪里還有更多鏟幣來喂飽這些獄卒。諸君且快快逃跑吧，從北門出，逃亡衛(wèi)國，抑或是曹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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