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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忘卻之事（1 / 2）

杰西卡第一次遇見科恩，是在芝加哥的一個長途汽車站。如她所說，那年她剛滿十歲，因為再也無法忍受孤兒院的生活，跟著兩個年齡稍大的男孩子一起跑了出來。后來他們兩個都被抓了回去，只有她腿腳夠利索而僥幸逃脫，一路跑到了車站。

找個正在等車的家伙，從他身上摸張票，她就可以永遠(yuǎn)和這鬼地方說拜拜了，她想。

就在那個時候，她看到了科恩。

“當(dāng)時他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就他一個小孩，身上穿著昂貴的衣服，旁邊沒有大人。我當(dāng)時心想——嘿，我真是走運(yùn)，這準(zhǔn)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小笨蛋離家出走了，或許我還能從他身上搞到現(xiàn)金。于是我就那么走過去，挨著他坐下，然后把手伸到他口袋裏——”

“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摸到他兜裏的美鈔了，可就在這時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嚇壞了，用力想把手抽出來，但是他抓得很緊，并且小聲地叫了一句‘杰西’。”

艾倫聽她說著，皺起眉道：“他叫的不是你。”

“是的，不是我，可是你看，我的名字也是杰西卡，當(dāng)時的確被他弄楞住了。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他壓根沒醒……至少他眼睛還緊閉著，額頭一直在冒汗，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我膽子大起來，就多看了他幾眼，他長得很好看，比孤兒院裏的男孩子們好看得多。我確信我不認(rèn)識他，不管他口中的‘杰西’是誰，那都不是我。”

“我甩開手準(zhǔn)備走人，下一趟車馬上就要開了。可這時他又叫了好幾聲杰西，還不是嘟噥著‘跟緊我’就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唔，我記不清了，反正差不多這個意思吧。你知道，雖然他叫的不是我，但總聽另一個人叫和自己一樣的名字，感覺挺奇怪的。反正最后我錯過了那趟車，還有之后的幾趟，留在那兒陪了他一晚上。”

“后面我記不太清了，印象中他燒得很厲害，一直神志不清地說胡話……他兜裏有錢，好像還不少，我應(yīng)該是用那些買了藥和水，或者我就只是坐在那兒看著他……總之第二天早上他醒過來了，但還是一直拽著我的手，杰西杰西地叫，我覺得他腦子可能燒壞掉了。”

說到這兒，她笑了一下，然后說：“這時候有個男人從我旁邊走過去，罵了我一句‘臟小鬼’……好吧，我那時候可能是弄得渾身臟兮兮的。我沖他比了個中指，等我轉(zhuǎn)過頭去的時候，你猜怎么著——他的錢包已經(jīng)跑到科恩手上了，我根本沒看到他的動作，而他卻拿著它沖我微笑呢！我的哥哥，他從小就那么厲害……好吧，也許我不該跟你說這個，艾倫，但就在那時候，我看著錢包裏的百元美鈔，覺得我就這么跟著他也沒壞處。反正我是個孤兒，叫杰西卡·勞伊還是杰西卡·伊勞我都無所謂，而且如果他腦袋真的燒壞了，那身邊總要有個人照看的。”

杰西卡停了下來，兩個人隔著電話沈默了一陣，然后艾倫猶豫著問道：“那你們之后就一直這樣……我是說，他從來就沒有意識到你不是——”

他停頓了好幾秒，不知該怎么表述自己的問題。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杰西卡說，嘆了口氣：“但是我也不好說，我們那時候都還小，很多事情已經(jīng)記不清了……科恩，我只記得他剛開始那段時間，每天一到了晚上就發(fā)高燒。他的記憶很混亂，有時會提到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或許是在我們遇到之前發(fā)生的，他把那些事安在我身上，但更多時候他會聽我講我自己的故事，并把那些變成他記憶的一部分。比如他聽我提到孤兒院，又隱約記得我們在長途車站相遇，于是到了現(xiàn)在，他還會說‘七歲那年，我在一個長途汽車站，撿到從孤兒院跑出來的杰西’……”

“這種事太多了，我從來不去糾正他，他從小就很擅長編故事，用那些故事來哄騙別人，也用那些故事哄騙自己，直到在他長大的過程中逐漸信以為真。我覺得這不是什么壞事，如果有些東西他寧愿忘掉，我希望他永遠(yuǎn)也別想起來，最好他也別想起杰西卡·勞伊到底是誰。他是我的哥哥，我只有他這么一個哥哥……艾倫，艾倫，你懂嗎，我不希望他想起來！”

杰西卡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緊接著她又沈默下去。過了幾秒，艾倫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女人細(xì)小的哽咽聲。

***

艾倫決定再去趟波士頓，現(xiàn)在就動身。

他按照布萊克提供的名單，找到了“杰西卡·諾朗”當(dāng)時的班主任。那位女士家就住在離杜文小學(xué)校址不遠(yuǎn)的一棟老舊公寓，學(xué)校關(guān)閉后她也失了業(yè)，沒過幾年她結(jié)了婚，婚后一直在家裏當(dāng)家庭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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