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拍大腿：“那怎么行啊！都不生還了得！”
爺爺本來悶頭吃飯，看到孫子面色訕訕的，以為是有什么難處，特意安慰他：“咱家條件不好，女孩子看不上是不是？沒事兒，你要是有中意的，你爸把店鋪賣了，爺爺把老底掏出來，怎么著也給你湊出彩禮錢。”
聞笛“嗚嗚嗯嗯”支吾一陣，用學(xué)業(yè)搪塞過去：“現(xiàn)在都沒畢業(yè)呢，工作沒著落，結(jié)什么婚啊。”
“先談著也行，”嬸嬸說，“你小表哥不就是高中定的親，房子也是家裏給蓋的，畢業(yè)的時候孩子都有啦。”
聞笛在腦子裏搜索著，想是哪家的親戚。七大姑八大姨太多了，走出去之后斷了聯(lián)系，記憶逐漸模糊，每次過年，他都得重新認(rèn)一遍臉。
大概是看出兒子為難，聞笛的母親開口說：“現(xiàn)在跟我們那會兒不一樣了，孩子自己有打算，我們就不操心了。”
爺爺頗不讚同：“世道再怎么變，生兒育女不還是一樣的？”
松臺和北京是兩個世界，聞笛撓了撓頭，決定保持沈默。
吃了頓郁悶的晚飯，奶奶去廚房洗碗，爺爺去屋外的池塘裏挑水——因?yàn)椴簧岬盟M(fèi)，洗碗洗菜一向都是挑水回來，只有自家喝的開水才用自來水燒。叔叔嬸嬸監(jiān)督自家兒子寫作業(yè)，父親在飯廳裏揉面，明天烙餅用。
聞笛坐在院子裏，借著廚房門口的燈泡，跟母親一起摘空心菜。母親看了一圈，各人都忙著，就低聲對兒子說：“你爺爺奶奶也就每年嘮叨這么幾天，你別放在心上，不想談對象就不談，緣分這種東西求不來的。”
聞笛眨了眨眼，“嗯”了聲，心裏像是有熨斗熨過，把飯桌上的不適熨平了。
母親說出這番話，他并不驚訝。他上高中時，在家做題，母親給他送水果，偶爾會湊個熱鬧，問問那條輔助線是什么意思。聞笛一解釋她就明白了，反應(yīng)速度并不亞于省重點(diǎn)的學(xué)生。只不過，她初中畢業(yè)就輟學(xué)打工，在只需要計算油條燒餅總價的店鋪裏，這種聰明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近幾年流行的討論，小鎮(zhèn)做題家、整頓職場，她也關(guān)註，悄悄在評論區(qū)看人家討論。“老人嘛，這輩子沒出過縣城，也不知道時代變了，跟不上你們的想法，你聽聽就得了。”
“不就嘮叨兩句嘛，沒事兒，”聞笛說，“你們不逼著我出去相親，我就謝天謝地了。”
母親把手上的一把空心菜扔進(jìn)籃子裏，笑了：“我?guī)湍阍]冊過相親網(wǎng)站呢。”
聞笛心裏一涼。夸早了，他對形式估計過于樂觀，難道家裏唯一的支持者也要倒戈了嗎？
“挺新的網(wǎng)站，”母親收起笑容，“你往裏面填信息的時候，它會看個人條件，給你分級，級數(shù)越高，你能約到的對象就越好。”
“好殘酷，”聞笛說，“那我是幾級？”
“五級。”
“最高幾級？”
“十級。”
聞笛放下手裏的菜葉，捂住胸口。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今天遭遇的第幾次暴擊了，他這輩子還沒有拿過不及格的分?jǐn)?shù)：“我有那么差勁嗎？”
“那個級數(shù)是流動的，”母親說，“我填個人信息的時候，你還是八級來著。”
“那為什么……”
“等填完家庭背景，就變成五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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