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問：“我不能自己選地方嗎？你可以睡在隔壁嘛?！?

樂園沈默了一下，點了點頭說：“也不是不可以。”

老師轉過頭去。

一路人走到了吃飯的地方，吳日照已經坐在這裏了，他來得似乎很早，一直在等什么人的模樣，手裏拿著一張紙，紙上寫著滿當當的字跡，吳日照看紙張的目光就像是看著一堆金山銀山，心情還算不錯，老師走過去就坐下了，吳日照被動靜提醒，抬起頭來，看見了來人。

“你們來了?！?

吳日照跟他們打了個招呼，看向老師問：“老師大概已經見過學生了，還算過得去嗎？”

老師說：“學生是見過了，但我想用他的住處當學堂，他大概不同意。你問一問。”

吳日照看向樂園問：“所以，你不同意？換一個住處，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給你另外安排。”

樂園回答：“沒有不同意，可以，都可以，您看著給我安排吧。”

吳日照點了點頭，看向老師，老師說：“哼，只怕到時候，他要睡學堂?！?

樂園眨了眨眼睛：“看情況，要是需要，我就去，要是不需要，那就算了，反正地方這么多，我總有一個可以睡覺的位置?！?

吳日照點了點頭：“話是這么說，不過，睡覺還是在住處比較好。”

樂園比較反感這種話，皺了皺眉，低下頭去，沒有作聲。

吳日照看向老師問：“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見諒。”

老師說：“沒有了，只是你們這裏的傘似乎不多，大風大雨一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我可不希望看見學生的時候，學生根本沒法坐下上課，那樣很影響我的教學進度的。我想，大人也不會希望進度因為風雨而被拖延，而且，我在這裏多住一天，就要多那一天的工錢呢?！?

吳日照笑道：“工錢的事情，老師不必擔心，我這裏自然有，給老師早就準備了?！?

他說著，一揮手，讓人把錢包好拿過來，老師接過來看了一眼，猛地將包裹往地上一丟，變了臉色，冷笑道：“我還以為你們這裏有的是錢，原來也不過如此，什么破東西！這點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你們不害臊，我還覺得惡心呢。你們這是在羞辱我！我要走了?！?

他站起身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踩了兩下鞋子，轉頭就走了出去。

吳日照一開始楞了一下，沒來得及反應，這就失去了說什么的機會，只能站起身來，看向樂園，有一點意思是，你之前跟他相處，他也是這個脾氣嗎？真了不得了，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說他是脾氣古怪，這種脾氣，怎么能算不古怪呢？可憐你了，還忍受了那么一段時間。

樂園心裏覺得哭笑不得，吳日照看外面的人已經走遠了，就重新坐回位置上，對樂園說：“也不過如此，既然是這樣的脾氣，不教你也好，免得在我們這裏鬧事，大家不高興，臉上都不好看，你要是還想學，我再出去給你找一個老師回來，這個就算了吧。”

樂園點了點頭，低聲說：“算了也可以，繼續也可以，都聽哥哥的。”

吳日照點了點頭，突然漸漸察覺出一點憤怒來：“可惡！他居然敢這樣忽視我！我好歹也是十裏八鄉有名望有錢有勢的鄉紳，他這樣對待我，他一點禮貌也沒有，什么都不顧了嗎？我看他不是顧不得了，他是根本不在乎吧！什么東西。來人。給我把他抓回來?！?

樂園連忙問：“哥哥把人抓回來要做什么？”

吳日照冷笑道：“打一頓再丟出去！想必他敢這樣對我，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了！老子不發脾氣，他還真以為老子的脾氣好得不得了了?！?

樂園說：“不必如此，我去看一眼，也許，老師只是試探我們的誠意，哥哥在這裏吃飯吧，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在這裏，他就算能說兩句，也不能把我怎么樣，若要打起來，我也不是怕他的。”

吳日照冷笑一聲：“也罷，你要去就去吧。記得早點回來，晚了飯菜就涼了，涼了的飯菜可不好吃?！?

樂園點了點頭：“我走了?！?

樂園要走，邊上的病阿加也不能單獨留下來，連忙從飯桌旁邊站起來，跟著樂園走了出去。

吳日照看著病阿加跟出去，心裏的氣勉強順了一點，捏著筷子，皺著眉頭，哼了一聲，喃喃道：“還算有一個看得過去的。”

樂園就和病阿加一起走出去，又追又趕，總算是走到了快馬加鞭似的老師身后，老師還在往前走，步子快得很，一時半會其他人都到不了身邊，又像是故意放慢了一點，叫樂園剛好能看見又不能拉住，樂園嘆了一口氣，只能放棄了拉住人說話的想法，只緊趕慢趕說話。

“老師，老師，別著急走，若是覺得錢少了，可以多加一些，我哥哥不是那么吝嗇的人，只要老師說出來，也沒什么的，老師要多少只管開口，若是給得出來，給了老師就是，要是給不出來，老師愿意走，也沒什么，只是，我不知道，老師為什么非得在飯桌上給哥哥難堪？

我哥哥對老師，不說是十分恭敬，也并沒有冒犯之處，老師何必這樣生氣？動氣傷身，老師是會醫術的人，想必這話不需要我多說，但是，老師怎么看起來像是不知道的樣子呢？老師，您能不能走慢一點，我趕不上了！”

樂園說著，就上氣不接下氣起來。

老師瞥了他一眼，十分輕慢高傲的模樣，勉強頓住了腳步，依舊并不正眼看樂園，只是說：“哼，你以為你是什么人？你哥哥是什么人？我管你們怎么樣！你們就是天王老子下凡間來了，我也不給面子，不高興就是不高興，你們能把我怎么樣？我不信你們還敢打我！”

他這么一說話，十分囂張，倒真有些讓人牙根癢癢，恨不得握著拳頭揍他一頓。

但不知道為什么，樂園看著他，覺得他是故意的，就想讓人握著拳頭把他打了，他就高興了，覺得自己抓住了把柄，可以要挾，雖然他未必會要挾別人，但是總歸可能被要挾也不是什么好事，樂園也不打算去試探這個，只是語氣誠懇問：“老師究竟覺得我們哪裏做得不好？”

老師哼了一聲，歪著頭說：“這還不簡單？把你們所有的錢都交給我！我就覺得你們做得好了，你們敢不敢？你們干不干？你們要是不樂意，趁早讓我走開，免得在這裏被你們打?！?

樂園說：“這裏的一草一木一分一厘都不是我的，是我哥哥的，我哥哥不愿意，我也沒有辦法，實在是對不起，老師要是非要全部的錢，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哥哥愿意，但是，剛才哥哥已經說過了，老師要全部的錢是不可能的。還請老師換一個想法吧?！?

老師冷笑道：“既然你要我換一個，好，我就換一個，我要你跪下來，給我磕頭，說以后愿意當我的徒弟，不管我對你做什么，你都絕對不會反悔，絕對不會忤逆我，絕對不會違背我的意思去做事，你跪下來嗎？你敢發誓嗎？你做得到嗎？”

他的笑容忽然變了個樣子，對樂園笑道：“其實你要敢發誓，我也實話告訴你了，我這裏有一種藥，給你吃下去，你就只能聽我差遣，我讓你往西，你不能往東，我讓你往東，你不能往西，你要是讓我不高興了，我就讓你痛不欲生，你知道這是什么好東西吧？你敢吃嗎？”

樂園說：“我不敢。論理說，徒弟給師父下跪磕頭敬茶都是應該的，我也不是認死理的人，要讓我下跪，可以，要是有理由，更可以，但是，無論如何不反悔不忤逆不違背，我做不到。

說一句不怕冒犯老師的話，一個人要是沒有自己的意志就和死了沒有兩樣，我要是愿意當死人，我可以自己去死，而不是任由別人差遣。

我可以聽師父的話，但是，師父要是讓我違背自己的意愿，我也是不干的，我可以不反悔不忤逆師父，但，師父要是讓我對哥哥不利，我也絕不愿意?！?

老師聽了這些話，這下子高看了樂園一眼，勉強愿意換個方向，稍微正著看人了，還是斜著嘴角笑道：“哼，你說得這樣好聽，我才不相信，都是些冠冕堂皇的鬼話，誰相信了，誰就是傻子，我又不是，我為什么聽你的？

話說回來，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你那么在乎你哥哥，我摔了東西出來，你哥哥都生氣了，你還在這裏低聲下氣地求我回去，你賤不賤？你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你這就不算是違背你的哥哥了？哈哈，我看你也就是說得漂亮，實際上，除了嘴上功夫，別的什么都沒有。

不然，也用不上我這樣的人來給你當老師了?！?

樂園說：“老師要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我管不著別人在想什么，但是，老師，做人還是要積口德，您辱罵我沒關系，您詆毀我也沒關系，您要是再這么說話牽三掛四扯著我的哥哥，我哥哥是好脾氣的人，我可沒那么好脾氣了，他不會當面給你甩臉子，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