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說著，自己點了點頭，好像是自己當夫子又自己當學生，自己教自己。

嘉明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起身緩緩地走出去，像一個幽魂。

年輕人看著他，吃掉了旁邊那個帶有蔥的包子，一口一個，差點噎著，連忙倒了一杯水給自己，迅速地喝下去了，沒有發出更大的聲音，也沒有吸引到走出去的嘉明的註意力，他突然有點害怕，如果嘉明之后一直在這裏住下去，被人發現了，會不會連帶其他人？

大概不會，因為他已經處理好了。那些人都不認得嘉明，嘉明也不認得他們，嘉明不需要和他們聯絡，他們也不需要和嘉明說明情況，事情是非常危險的，但是如果不危險，也不會死許多的人，什么事情都有危險，只不過是危險的大小，這不算什么。

“如果呢？”

年輕人喃喃道。

要是出現了其他的情況呢？

嘉明突然反水，想要去自首，怎么辦？誰不想當正常人？誰不想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嘉明一定不會想嗎？嘉明一定不會去做嗎？嘉明值得信任嗎？除此之外，嘉明說出來的話，是真心實意嗎？他對自己的身世，既不耿耿于懷也不在乎？不像是不在乎，要是不在乎，早就放棄了。

那為什么，不選擇去報仇呢？他不是快意恩仇的人？那確實，但是，他也不像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或者，其實是因為他覺得那些人早就死了，實際上跟他沒有關系，所以，他一點都不在乎，之所以要知道身世，只是為了完成師父的遺愿？如果是這樣，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的師父已經死了，他幾乎沒有束縛了，他在想什么？他孤身一人，應該是最好的炮灰，他的身份又清清楚楚地告訴知道這些的人，他是個最好用的旗子，也是最好用的棋子，不管是扯虎皮做大旗還是叫人用他從前那家人的名聲來狐假虎威都是可以的。

他應該想要報仇，可是一個人還是勢單力孤，但遇上其他人愿意幫忙，而且和他的目的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他應該利用其他人來完成自己的目的，就算是不報仇，難道他不想清清白白？但凡他的身世還有人知道，他就不可能高枕無憂。

如果有人去舉報他，哦，已經有人這么做了，他就不可能是個干干凈凈的，那些官差已經到了他的家裏，可是，他現在還是這么平靜，他就算是不在乎自己沒有認識的人，也不在乎自己住了一段時間的房子？也不在乎自己看錯了人，居然被知道情況的人舉報了？

而且，他現在應該不知道舉報他的人是誰才對，他為什么這么平靜？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嗎？絕對不可能！他要是什么都不在乎，之前就不會選擇離開安穩的住處，到京都來。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雖然玩樂的時候比較多，也不代表，他心裏什么事情都沒有。

難道他以為舉報他的人是我們？不大像，如果他真的那么以為，就不會住在這裏了。他應該會以為這裏不安全，然后想辦法離開。而不是繼續住在這裏，還能那么輕松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在這裏休息。

就算是困倦，在事情面前，他也不會不管事情而去處理自己的困倦問題。

“你在想什么？”

嘉明洗漱完畢，走回來，擦了擦手，在年輕人面前晃了晃。

年輕人回過神來，對嘉明笑道：“我在想，你怎么會就愿意住在這裏？”

嘉明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笑道：“我怎么不愿意？我又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又沒有其他的人是認得的。”

他說著這話，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沒有著急喝，也有可能是擔心自己喝得太快太急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嘆了一口氣：“我又不覺得有可能是你合伙你的人舉報了我，我有什么不能住在這裏的？又不是我自己找過來的，是你的人在路上找到了我。”

嘉明看向年輕人：“也許，你是為了以防萬一，但是，從這件事，我還是要感謝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流落街頭了，就算是流落街頭了，也只能是被抓住，逃不走，誰知道被抓住之后能怎么樣呢？”

年輕人說：“那你覺得是什么人舉報了你？”

嘉明笑道：“這個，算來算去，也沒有兩個人，既然不是你，那就是另外一個，他之前嘴上跟我說要走了，我送了他一桌子酒菜，他吃了喝了，走了，誰知道他還是回來了，又或者，他那時候說話是騙了我，只不過是想趁著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摸摸去報信。

他希望我不要懷疑他，不要猜測他，可是，現在的情況，也由不得我，我也不想去懷疑他，可是，他沒有給我這個機會，知道我的身世的人，除了你也就是他，他還在你前面，要不是他告訴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這么個身份，雖然我來這裏是為了這，但也沒想到那么快。

甚至覺得有點簡單，因為我在來的路上以為，這件事應該會很難辦，可是，事到臨頭，又好像不困難了。他一下子就告訴我了，在我的感受之中，他是一下子找到了我的，就好像事情從頭到尾都很快，我幾乎以為，這輩子就這么過去了，什么壞事都沒有了。

現在看來，果然不是如此。”

他笑了笑。

年輕人問：“那你吃了什么？”

嘉明想了想：“都不記得了，不過肯定有花生米和牛肉還有一點米酒和果酒，味道都很不錯。”

年輕人笑道：“那確實是不錯。不過，你現在的早餐和之前可不能比較了。”

嘉明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看向包子問：“這些東西裏面有我的一份嗎？”

年輕人說：“有啊。”

他挑了挑指出來一部分：“這裏面沒有蔥姜蒜，這是甜味的，這個是豆沙包，這個是甜水包，這個是紅糖包，這個是饅頭，這是玉米窩窩頭，這是紅糖饅頭，這是白饅頭，這是黑米饅頭，這是蕎麥花饅頭，這些是咸味的，鮮蝦包子，牛肉包子，豬肉包子，咸菜炒豇豆肉末包子。”

嘉明問：“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年輕人笑道：“難道這些還不夠你吃的？你要是一口氣吃不完也沒有關系，可以留下來，中午再吃，晚上再吃，明天早上再吃，要是都吃不完，那我就再來，或者讓別人替我過來，將你吃不完的東西打包帶走，去郊外和白粥一起，施舍給窮苦的逃難災民和乞丐。

要是那些人也不要，也吃不完，我就送給流浪狗，反正它們肯定是不會和我講究嫌棄什么的。

就算是流浪狗也不吃，沒有關系，我記得家裏有一個兄弟，養了一條狗。那條狗胃口大得很，什么都吃，我們兄弟許多，每次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都非常不能盡興，個人有個人不吃的東西，最后我們沒吃完的都進了那條狗的肚子裏了。

它肯定什么都不嫌棄全都愿意吃掉。

這也很好，不浪費糧食，免得我們以后哪一天，遇上了沒有糧食的荒年，餓得要死不活了，想起來吃飯的事情，還有飯吃的時候居然浪費了，實在是太可惜太可惡了，臨死都不能釋懷的。”

嘉明說：“現在解決問題總比之后解決問題更好，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些人一天可以讀二十四本書，有些人一天只能讀一本書，這是有差距，不容忽視的客觀事實，有些人現在能解決問題，當然最好，但是有些人不能現在解決問題，只有循序漸進了。

不過，這樣也不是沒有好處，因為，一口氣把能力都用光了，一時半會甚至是一輩子都有可能沒有恢覆的機會，不如循序漸進，這樣，能做成的事情可以做成，做不成的事情，以后也許有機會做得成，也不是不好，也不是不能。只不過，看起來總歸是比不過別人快。”

年輕人笑道：“這么說，你很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