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說：“我可不是每天都過來，不過是今天昨天和前天，但是你沒有在這裏的時候，這裏是空的，誰也不會閑著沒事，天天跑過來，都是有事情的時候才到這裏，要么是為了送信，要么是為了買賣東西，要么就是其他的事情了。要說多么重大也不是，但也不能不干。

說起來也確實有些麻煩，不過，沒有天天都需要過來那么麻煩，不然，許多人大概早就不樂意干了。

后天，這是個暗號，一段時間之后，我們會放出這個暗號，就用這個暗號和其他人在外面接觸，接頭之后，我們會互相交換信息，得出同一個結論，然后，在一個約定好的時間之內，做一件大事，事情就在這個京都之內，你住在這裏也可以看一眼。

要是我們之后還可以活著回來，這件事就算是成了，要是我們不能，你就趁著機會跑出去，不然，這裏面更要封鎖戒嚴，我看你是大概沒有辦法出去的。”

嘉明想了想：“但是，我記得，城門口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有守衛的。大家一定要走可以從小路互通有無，只不過，小路是非常泥濘難走的，骯臟而且不好看，有錢有勢的人都不愿意去，沒錢沒勢的人覺得走那邊浪費時間又麻煩，也不愿意，至于中間的，更覺得沒有必要了。

我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走那邊，也是因為那邊是空曠而人煙稀少的，走出去之后，不知道多少距離才有一戶人家，我去敲門，別人未必給我開門，就算給我開門了，也未必是好人，就算是好人，也未必能讓我吃一頓飯住一夜宿。太不安全，太容易被發現，還太不確定了。”

年輕人點了點頭：“不安全和不確定是很大的問題，沒有出去就沒有出去，既然之前可以出去，之后肯定也可以出去。只不過是，困難程度的區別，那你要跟我講的看見的故事是什么呢？”

嘉明說：“我看見了的故事說，一個人被人騙了，可是，騙他的人并不承認，他就收集了證據去質問，那些人依舊不承認，那個人想說他們死鴨子嘴硬，反而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那些人又說他是污蔑又說他是繞圈子又說他矛盾，說得他都暈了。

他把法律條文讀給那些人聽，他們不認賬，說沒有，他把協議條約讀給那些人聽，他們還是不認賬，說沒有，他把前前后后的經過都說明了一遍，他們還是不認賬，依舊說沒有，而且，還要說，他是在說廢話，是在浪費時間，是在影響他們，是故意給他們制造麻煩。

最后，他們把實話說了，告訴他，事情在我這裏已經定下來，這件事已經沒有懸念了，他就崩潰了，吞了毒藥自殺，尸體被擺在大街上，讓乞丐嘲笑，乞丐說，蠢貨蠢貨，一點用處都沒有，欠錢不還天打雷劈，欠了人命不還天降富貴，好笑，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哈！

大概就是這樣。你有在外面看見差不多的情況嗎？”

年輕人想了想：“差不多的事情倒是有，不過，我看見的和你看見的不一樣。

也是一個人，欠了別人的錢，可是，欠錢之前，他以為那個錢是隨時可以暫停還款的，所以他就借了，可是，實際上當然并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那樣，他覺得自己被騙了，哭天搶地，淌眼抹淚，眼睛哭瞎了，拿著刀想去殺人被攔住了，于是他就轉頭拿了一支非常鋒利的筆。

其他人還想攔住他，免得他做什么事情，他說，不是，那些人就讓他出門去了，他說自己是去還錢的，真有人相信了，也有人是將信將疑的，就跟著他去了，只不過怕他發現了，情緒激動起來做什么，就沒有跟在非常近距離的后面，只是遠遠的，能看見的位置。

那兩個人的位置是兩步三步都跑不到對方衣服面前的那種差距。

那個人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不過，無論他知道還是不知道，都沒有影響，因為，他拿著筆，走到店鋪裏面，對那些人，尤其是讓他欠錢的人說，我是來還錢的，那些人就相信了他，畢竟，他們都是想要錢的，連忙拿了東西來給他，他說，我要全部的錢。

那些人一下子變了臉色，收起東西說當然不可能，他就說，你們協議寫得清清楚楚，二十四小時之內可以全部退款，等于沒有欠錢過，可是，他們當然是不肯認賬的，他又說，并不是你們說的那樣，他們是不承認的，他還說，你們之前不是這么說的。

他們說，我們之前就是這么說的。

矛盾被激化了。

他拿著那支筆說，我明明有申請，申請了兩次，你們兩次都沒有給我退款，是你們違約，你們不承認。

他們喊道，有本事你去打電話報警啊，有本事你去告我們啊！

他一下子把那支筆扎了那說話的人的脖子，那個人就那么死了，之后，他又拿出了一支新的削尖了筆尖的筆，一下子把之前跟他說，你這樣是不行，我們是不會給你退錢，的第二個店鋪的人，的脖子，扎了。

那個人也跟著死了。

他掏出來第三支筆，將店鋪走出來看熱鬧的老板也扎了，老板沒有死，但是失去了聲音，很快，躺在了床上，醫生治療之后，說他是不行了，盡快準備后事最好，他就沒多久，氣絕而亡，我看，他不是病死的，他是怕死的，又氣又急，又生病，還好不起來，那可不就要死了？

除此之外，醫生要是不說，你沒兩天就要死了，他大概也不會那個時候就死了，算一算也許可以多熬兩天吧。

不過，兩天也就那樣，好不起來還是好不起來，該死還是該死，脖子都穿透了，想要活下去，也沒有那個基礎條件，更何況，就算我們這裏是京都，也不代表京都什么東西都有，什么事情都做得到，什么都有可能。”

年輕人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哎呀，哎呀，好慘。”

嘉明笑道：“哦，這么說，你親眼看見過那個躺在病床上的讓人欠錢的店鋪的老板？”

年輕人說：“我倒是沒有親眼看見過，不過，我身邊的人有代表我去看過，看了之后回來有告訴我看見了什么，我就知道了。其實，也沒有什么好看的，不管是受傷的傷口，還是要死的病人，或者是散發著一股濃郁藥味和霉味的床榻還有，悲傷哭泣又不知道幾分真心的活人。”

他冷笑道：“活人也好，死人也罷，事情總是那樣的事情，也總有人吃虧受罪，總有人欠錢可什么也沒有得到，反而因此獲罪死刑。我不說殺人不該死，我只覺得，一切都不應該，如果一開始沒有欠錢，就不會出事，如果一開始沒有被勸下來不退款，也不會出事。

可是，沒有回頭路可走。”

嘉明點了點頭：“確實。”

年輕人拉著嘉明：“我們去廚房看看，我記得，還有一點綠豆和水，我給你煮一點綠豆粥，要是煮得出來，你就替我看著，吃了，也許味道不錯，要是味道不好，我回頭再改良一下，也許，可以練出來不錯的手藝呢。只不過，在其他人面前，都沒這個時間。”

嘉明有點驚訝地看向他：“說起來，我還以為你是沒有時間自己給自己做飯的。”

年輕人笑道：“就算是沒有時間也不至于連自己給自己做飯的時間都沒有，我又不是皇帝，怎么可能那么好運氣？自己不給自己做飯，那就是等死了，別人也沒有時間，別人還有事情，別人不可能給我做飯，那我要是自己都不做什么，只有早點死了，免受苦楚。”

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感慨。

嘉明笑道：“那我們現在去廚房吧。”

年輕人點了點頭。

廚房看起來很亮，比臥室和客廳都亮得多。

“從前會不會有人對你說過，年輕人，我這裏有一門獨家的功法，你要不要學習？你只要學了這個東西，就不會再為任何事情所煩惱了。”

嘉明好奇。

年輕人低著頭，正在柜子裏找裝了綠豆的口袋，笑道：“怎么可能？要是有，我應該記得，要是沒有，大概是真的沒有，更何況，就算是有，我也不相信，據我所知，那種東西，不是求生就是求死，如果是求死，死了之后，確實萬事皆空，不需要擔心任何事情。

聽起來，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自己煩惱是很快樂的一件事，但是，我沒有那個本事也沒有那個運氣，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情況，我是做不到的，他們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我只能希望他們早一點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