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明垂下眼說：“我也在做夢，我夢見了和你差不多的事情，也有河流和草籽，你說，這是不是有什么意思？”

年輕人問：“能有什么意思呢？”

他也不是相信，也不是不相信，只是覺得奇怪。

嘉明說：“雖然我現在應該還不是國師，但是，我想，也許這是上天給我們的警示，我們可以當預告看，如果那是對未來的提示，你想，什么情況會和草籽有關？”

年輕人說：“植物？糧草？”

嘉明說：“對了，是糧草。也許我們會缺少糧食一段時間，或者，是有豐收糧食之后迎來一段缺少糧食的時間，不能不警惕。”

年輕人若有所思：“如果是這樣，也不是不可以警惕，等會兒我叫他們都過來，反正天也快亮了，睡不睡無所謂的，我告訴他們，之后但凡是豐收的年都要收購一批糧食儲存起來，以防備用，如果真有饑荒災厄，也可以應急，總比什么都沒有好。”

嘉明點了點頭：“確實比什么都沒有好。”

年輕人笑道：“那大河是什么意思呢？”

嘉明說：“警告我們不要亂跑吧。畢竟，要是真發生了饑荒，我們跑出去，不是被人當食物吃了，就是被人當罪魁禍首打了，總歸是要死的，不如在這裏，也許比外面還算安全。”

年輕人點了點頭：“那好，就按照你說的辦。”

嘉明挑了挑眉問：“哎，你不覺得這樣太草率了嗎？”

年輕人笑道：“我只知道，當初皇帝什么的，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們是天南海北各一方，遠得不能再遠，要是我之后管這些事情，雖然不是皇帝，也有兩分皇帝的權利了，我想，我從前是不在乎皇帝是誰的，我只知道，我過得不好，肯定是他有錯，所以，現在也差不多。”

他頓了頓，有些感慨說：“要是過得好了，大家都不覺得有問題，要是過得不好了，肯定是這裏有問題，那裏也有問題，最大的問題在頭頂上，一定是這個人的錯，要是不止一個人，那就找出一個人來，要他負責，群情激奮的時候，就算是不要他自殺，也要他丟掉好處。

可是，實際上呢？有錢人丟掉所謂的職位，也只不過是下崗休閑，玩得不亦樂乎，誰也不能把他們怎么樣，他們該有錢還是有錢，他們的錢又不是工作來的，怎么可能因為不工作就沒有錢了？得了吧。他們本來就是不工作也有錢的人，用得上別人擔心？

換成我們也是一樣的。

狗皇帝，不是皇帝也當過皇帝，不當皇帝也住在比窮苦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屋子裏，吃比餓得要死的人能得到的最好食物也好過幾百幾千的東西，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覺得自己惡心透頂，還覺得自己高貴典雅，胡扯。

有些話就是誰信誰傻。

他們整天都可以玩，也沒聽說有人指責他們游手好閑的。若是窮人，稍微玩得高興了，就要被人指著鼻子罵，還要被人戳著脊梁骨說不求上進寄生蟲，狗屁，他們對著別人指指點點的時候，怎么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求上進？他們玩的時候，怎么不覺得自己是寄生蟲？

他們就是純粹看不慣別人過得好罷了！”

年輕人深吸一口氣，起身道：“對不起，我有點情緒激動了，我看，暫時不必跟你說其他的事情了，說起來我也分析不出來，不如暫時不提，這樣，我出去給你找大夫來看，你要是能治療好，就早點好起來，要是好不起來，也沒有關系，總之我現在是養得起你的。

要是連你這樣的一個人都養不起了，這個國家是今天就要垮塌了，之后還不知道亂成什么樣呢！”

他點了點頭，對嘉明算是打完了招呼，就轉身走了，他離開之后，其他人走過來想做點什么，嘉明讓他們自己出去，順便幫忙關上門窗，不要隨便進來，他如果有需要，會喊他們的。

他們都同意了，就自己出去了，順手幫忙關上了門，屋子裏一下子黑了許多，又關上了窗戶，屋子裏更黑了一層，而且感覺頓時空氣不流通了，嗓子裏癢了起來，嘉明咳嗽了一陣子，好不容易休息下來，躺在床上喘氣，突然覺得喉頭一陣腥甜，張口側頭在旁邊吐了一汪血。

他好懸沒有就這么昏迷過去，緩了半天，好了一點，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有人在門外敲了敲門，侍女對嘉明說：“大人，大夫來了。”

嘉明說：“進來吧。”

侍女打開門，請大夫進入，大夫帶著東西進來，覺得氣味不對，定睛一看，看見地上的血跡，大驚失色：“怎么就到了這個地步了？這可不好。”

他頓了頓，似乎意識到這裏不好說什么不好的話，不然，就是自己不好了。

他猶猶豫豫地走上前來，欲言又止地對嘉明說：“不好意思，能不能請您把手給我看看？”

嘉明不是很想動彈，而且，他在厚棉被卷裏面待得適應了一些，現在又頭昏腦漲的，不想理會其他人的事情，對他說：“我現在想休息，你還是先出去，之后我有空了，精神好些了，再找你，可以嗎？”

大夫有點為難，看向了旁邊的侍女，侍女也有些不知所措，這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事情，面面相覷之后，侍女主動說：“我這就去通報，若是同意也就罷了，若是不同意，我們再回來。”

嘉明說：“不必勞煩別人了，他們知道，我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做主吧。他們要是想找你們的麻煩，你們再找我，出去。現在，出去。”

侍女和大夫對視了一眼，漸漸往外后退，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嘉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在床上閉上眼睛，睡著了。

之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是一個白天，黑影坐在床邊上，手裏有一條紅色的繩子，正在自己和自己玩翻花繩，嘉明看著他，發呆了一會兒，他突然看向嘉明問：“你看見了我？”

嘉明應了一聲。

黑影將紅繩收起來問：“那你不會這個嗎？為什么不和我一起玩？”

嘉明說：“我確實不大會，不過，你會不就好了？”

黑影說：“這不一樣，要是我不在呢？”

嘉明打量他，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在這裏嗎？怕什么。如果我死了，自然不必見你，如果你死了，我還有辦法想你，你總會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