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愷當然不知道凌樂曲解了自己那句話的意思，只當凌樂的沈默是一種默認。他握緊了拳，用力得簡直要把手心捏穿了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拳頭不往他臉上招呼。

張愷強壓住心裏的火氣，然后語氣如常般冰冷無情地對凌樂說道：“你最好，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凌樂正往曲解的岔路上想得越來越遠，就聽張愷這么說了一句，于是更加曲解了。這是在暗示自己其實想要的是麥小岑嗎？唔……好像前后理解起來確實是很順理成章的。心裏郁結的迷茫終于有了方向，凌樂心下舒暢了許多，揚起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輕輕打了張愷的肩膀一拳道：“謝啦。我懂得怎么做了?！?

張愷倒是被他突然轉變的表情搞得莫名其妙了，自己的話怎么也不該讓他是這樣的表情啊。罷了，只要他還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就好。所以也不多說什么，跟著凌樂繼續一路躲著那些酒瓶子，慢慢往夏野房間挪去。房子并不算很大，但是他們繞了不短的時間，可見地板上的瓶子多到了什么地步。夏野啊……把酒當水喝也不是像你這樣的啊。

等他倆走到臥室門口，凌樂往裏一瞅，夏某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呼呼大睡，完全沒有形象，卻難得地松開了成天皺成一團的眉頭。

“你說，他是會走出來，還是會直接喝死？”凌樂靠著臥室的門邊，努了努嘴指著夏野，調侃著說。

“難說。”張愷平靜如水的眸子掃了一眼夏野，然后將視線投到了床頭柜上放著的那張照片上。照片裏的路婭和他那么般配，笑得如同三月的沁人的chun風。張愷伸手指了指床頭柜的照片問凌樂：“你見過那張照片嗎?！?

“哪張？”凌樂抬眼順著他指的方向朝床頭柜看去，“咦？”怎么這么眼熟……

“我沒見過，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擺出來的?！睆垚鹫f，“我以前怎么沒發現，路婭和那什么麥小岑長得還挺像？”

凌樂走近照片前，俯下身湊近仔細地看了看，又看了看。然后直起身來撫著下巴說：“嘖。不像。”

“嗯？”張愷有些意外，“夏野自己都說第一眼看到麥小岑差點認錯了。幸好知道路婭在國外?！?

“你看啊。”凌樂指著照片，“臉型比小岑圓一點，眉毛比小岑細一點，鼻子比小岑挺一點，嘴型比小岑好看。身材嘛，更不用說了，小岑是平胸。而且小岑是黑色長發齊劉海。路婭是斜劉海，褐色中長發。至于眼睛……”凌樂頓了頓，“最像的就是眼睛吧。兩個人的眼睛都很靈動，好像會說話，但是仔細看也是不一樣的。小岑右眼眼角有顆痣。”

“所以——”凌樂像偵探破案似的，把兩人的長相分析了一遍得出結論，對著張愷篤定地說，“不像。”那表情帶著些許得意，好像在說“怎么樣只有我能發現她的不同”。而張愷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好得意的，正好相反，阿樂難道不是應該覺得自己這樣很不對嗎！

對于除了小妍的女生，觀察的這么細致入微，而且像孩子似的炫耀自己對她與眾不同的了解程度。阿樂……你真的明白該怎么做了嗎？張愷皺著眉頭聽凌樂說完，看他那嘚瑟的表情，忍了忍還是沒有問出口。畢竟，他不是當事人，還是不要插手太多才好。

兩人在夏野家聊到深夜，直到夏野醒了，喝了醒酒湯才離開。在十字路口互道晚安分手以后，各自往自己家走去。凌樂直至這時才想起手機的存在，正奇怪著為什么蘇妍這次能忍這么久不找他了？點開手機屏幕一看才知道，原來自己不小心把手機調成了靜音。而此時手機……早就已經被電話短信轟炸爆了。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了。以前自己一看到蘇妍這樣立馬就會低頭認錯，然后低聲下氣地求她原諒。后來用的次數多了，漸漸地就麻木了，反正自己本就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因為哪怕多和別的女生說一句話，只要自己沒及時接聽蘇妍打來的詢問電話呢……就會演變成這樣手機被狂轟亂炸的場面。這種情況在蘇妍去了蘇州不在他身邊以后，就變得更加頻繁。頻繁到讓他覺得厭煩。說實話，他怕了和蘇妍這種透不過氣來的關系。

本來想著她去了蘇州，自己就能夠占著距離遠，保持點自由，卻反而更沒自由。周圍全是眼線，這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時刻被監視的犯人。有誰愿意做一個犯人呢。蘇妍說這是因為她沒有安全感，因為自己答應過很多次要去看她，去見她，結果都沒有付諸行動。凌樂也知道，蘇妍從和他在一起的之前就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而和自己一起之后，反而更敏感多疑。所以……也怪自己不好，沒有給她足夠的期望。

但是這樣被限制自由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自己用過很多種方法，明裏暗裏告訴蘇妍，他不喜歡這樣被管著，結果換來的是變本加厲的約束。他們之間有相融的朋友圈，關系網，對彼此的交際圈了如指掌，看似有兩個世界，但其實早已變成息息相關的同一個世界。

凌樂想到這個就犯頭疼。自己別說吵架，只要稍微對蘇妍吼上那么一句，立馬會有一堆蘇妍的朋友們輪著來教訓他。就比如之前有一次，本來和蘇妍約好了在樓下等她。丫的自己在她家樓下等了仨小時半個人影都沒見到。等自己走了，和哥們兒去玩了。她就給自己打電話，問自己跑哪去了不等她，趕緊回來。凌樂就臥槽了，那時候自己開著車在沿海公路上往回趕呢，給她說還要一會才到，結果蘇妍就鬧，一個勁兒催，催的自己差點把車開海裏去。能不生氣嗎，啊？自己只不過后來見了她吼了她幾句，得。第二天直接被她某閨蜜甩了一巴掌。那閨蜜叫什么凌樂都不記得，反正教訓過他的不止一個。

凌樂就奇了怪了，蘇妍的底線到底在哪裏？罵也不走，打也不走，自己出了那么多次軌，她也就默默把那些女人都弄消失了，對自己仍舊采取一副“只要你不讓我發現我就放過你”這種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反而是這種沒有極限的容忍，讓凌樂更難受。他問過張愷，自己到底有那么好嗎。張愷只說，那是因為蘇妍愛他。

這就是愛嗎。他不懂，卻一直相信著。但麥小岑出現以后，他發現自己只有對蘇妍才會加速跳動的心，居然像個剛戀愛的傻子一樣小鹿亂撞。這又算怎么回事。直到今天張愷說完那句“最好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想要的，原來是可以自由自在地一起笑，隨心所欲地逗對方，開彼此玩笑，就算不小心害她哭也不會有人輪著質問自己的感情。

只是一份輕松的、自由的、心上沒有任何負擔的戀愛啊。

所以……盡管愧疚。但愛不是束縛。他不喜歡蘇妍對他的這種束縛。那么現在，終于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嗎。

凌樂沒有看手機裏的短信直接點了全選刪除。然后回家抱著被子倒頭就睡。

明天醒來……就和蘇妍道別吧。他這么想著，心裏居然難得地帶上了放松的情緒，安寧地沈沈睡去。

他并不知道，遠在蘇州的那個人，卻是已經為他失眠了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