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機那頭傳來電話掛斷的忙音凌樂才反應過來。他甚至是真的去仔細回憶了一番。發現蘇妍好像確實……至始至終沒有同意過分手。怎么，現在是準備鉆牛角尖不撒手了嗎？看她現在的態度，是要和自己死磕到底了吧。凌樂把手機放回口袋，不知該是何表情。意外嗎？其實也不意外。她本就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人，好在自己終于可以不用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從現在開始，他們之間不再是虧欠關系，而是拉鋸戰。只是無辜了麥小岑……啊對麥小岑，要快點找到那個笨蛋才行！凌樂一拍腦袋趕緊繼續往麥小岑家跑。

我不知道自己坐在馬路牙子上發了多久呆。期間手機響了七次。一次是季韻，一次是老媽，剩下五次是攔截。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因為自己只設定了一個攔截號碼。

哪兒都不想去，就想這么坐著，就這么坐著吧。腦子裏一開始想得很多，想得很痛苦，現在已經一片空白了。想到后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么，眼眶也是干涸的，是被打擊到沒知覺了嗎。覺得好像……都麻木了。一開始我抓著手機數攔截次數，告訴自己只要下一次凌樂再來電就接吧，然后告訴他離自己遠點越遠越好，不要再假惺惺地在自己面前晃了，我會覺得很反胃。可是看著來電閃過，下一次來電再閃過，至始至終自己都沒有勇氣解除攔截，去和凌樂直白地說清楚。

我到底在糾結什么啊……我抬頭看著被各種高樓大廈隔成一塊一塊的湛藍天空，明明是同一個天空啊，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個不一樣的世界呢。事到如今，自己還有什么理由再呆在凌樂身邊？蘇妍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他們沒有分手。而且他們……我實在是不想再去想他們的那一層關系。既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也就不能用我的標準去衡量他們做得對不對……但是做了就得負責，這個是通用規則對吧！所以……麥小岑你沒戲的，沒機會了。如果凌樂連這個都不負責的話，對你也不會負責的。而且你已經見識到你的情敵有多強大可怕了，她比你漂亮比你溫柔比你更適合凌樂，而他們之間的羈絆，已經盤根錯節根本無法再撇干凈了。

這就是定律。所以麥小岑，死心吧。

我低回仰著看天的腦袋，才發現脖子酸得要死。深吸一口氣揉著脖子從馬路牙子上站起來，眼睛很酸但是哭不出來，也不知道是認識凌樂之后哭得太多還是自己的心又堅硬了一層。或者兩者都有吧。也許被傷個九九八十一次我就可以練就無敵強心臟了，這也是個絕世護心神功啊，以后自己就什么都不怕了哈哈哈。我苦笑地自嘲著，慢慢往回走。回家，睡覺！就這么和他斷絕關系吧，不要讓蘇妍罵自己的那句三兒，變成真的。

正回了身走，就聽身后猝不及防響起一個焦急的聲音：“麥小岑你站住！”

我最不想聽到又最想聽到的聲音。

我最不想見到又最想見到的人。

我想要遠遠逃離又不聽使喚地停了腳步的矛盾源頭。

他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卻不敢回頭。酸疼的眼突然開始有了要流淚的征兆，我狠狠吸了吸鼻子重新邁開腿繼續往前走去。左手腕突然被大力拽住，我被扯著強行轉了個身面對身后的人。凌樂氣都還沒喘勻，胸膛還在劇烈起伏著，眼睛直直盯住我急聲慍道：“又跑！”

“你松開。”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別了視線去扯他拉著我的手。

凌樂更用力地抓著我，一只手不夠就兩只手一起來，牢牢按住我的肩，遲疑了一會才開口，語氣忐忑不安：“蘇妍……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

我一怔，條件反射地點頭，然后猛地反應過來又拼命搖頭。凌樂輕聲嘆著氣把我拉近他身邊，環著我的肩低聲道：“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這句對不起是何解，卻聽得心頭莫名火起，我一把扯開他的手掙出他的包圍圈怒道：“你該說對不起的不是我啊！”

凌樂楞住了。印象裏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被麥小岑說的話噎住了，這家伙大有一語封喉的潛能啊我去！他在心裏哀嚎著，也知道麥小岑說的意思是自己對不起的人是蘇妍。現在該怎么做？小岑對自己的信任本就不多，現在更是直接變為零，不對，變為負數了吧？一個電話就能有此奇效就連蘇妍自己知道了肯定也會很意外吧，在她眼裏這個粘著自己不放的三兒其實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反而是自己一直在纏著人家不放。就像蘇妍現在纏著自己不放一樣嗎？凌樂突然恍然明白了什么。麥小岑，是不是也很討厭自己這樣束縛她？

話一出口其實我也后悔了，我并不想讓凌樂知道蘇妍給我打過電話，只想跟他趕緊劃清界限撇開關系，可是我剛才那一句話不就是間接告訴他什么了嗎。而更讓我意外的是，平時巧舌如簧的凌樂居然一反常態沒有反駁，楞在原地大半天都沒說話。我居然說嬴了他？果然是被我說中了就理虧了吧。這么一想，心直接沈到了谷底。罷了，我也真是夠了。心裏一酸，轉身就要走。果不其然又被拉住，凌樂啞著聲問：“你是不是……很討厭我這樣纏著你？”

哈？這是什么腦回路？這時候還演什么戲啊，而且這演的是哪出啊？

“我知道你很委屈。我想處理好了我和蘇妍的關系再來找你，我說過的。”凌樂情緒低落，“我沒想過……直到愷和我說蘇妍轉變戰術了，可能會來找你。我沒想過她放棄懲罰我的代價是騷擾你。對不起。我不該把你卷進來的。我也知道你不是三兒，一直以來都是我要求你順著我的意思，都是我在纏著你。以前我想不明白……現在我知道單方面的糾纏是很讓人討厭的束縛。所以……對不起。讓她打擾到你對不起。我打擾到你對不起。我知道你現在不會再相信我。真可笑，我才剛剛開始要努力讓你回覆對我的信任呢……如果你討厭的話，我……”他越往后面越說越小聲，我幾乎要聽不清了。然而凌樂沒有說完，也不再看我，只是默默松開了拉著我的手。

我沒有討厭他。我怎么會討厭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雖然我真的很想討厭他。可是他這幅態度，我討厭不起來。他知道我不是三兒，也替蘇妍道歉，算不算間接承認了蘇妍的那些話？罷了罷了罷了……我轉回身來，努力裝出一副沒關系的樣子對他說：“我沒有討厭你。”

“啊？”凌樂猛地抬頭看我，眼神裏有掩不住的欣喜。

“至少現在……你很坦誠。”我看著他雀躍的眼，是因為我這么輕易地原諒他了，所以他就可以毫無負擔地和我劃清界限和蘇妍重歸于好了吧。

“所以……”

“所以你要好好對蘇妍負責。”我苦笑著開導他，想起這家伙比自己還小六個月呢，儼然一副大姐姐的樣子對他說，“畢竟女孩子的……第一次……很重要。”

“負責？第一次？”凌樂蹙起了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等等麥小岑。你說什么第一次？不對，蘇妍和你說什么第一次？”

“……”我不悅，“別裝了。少兒不宜。”

“你是說我上了她？”凌樂的眉皺得更深了。

我別扭地點點頭，看吧，果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人家說這種事臉不紅心不跳的！

“蘇妍和你說我跟她上過床？”某人還不自知地加了一句。

我惱羞成怒，說話也不經大腦起來：“是啊你別裝了行不行啊！都這份上了你不跟人家一起，不對人家負責，跑過來把我的生活我的心情我的腦子弄得一團糟！你到底是要我怎么樣啊！許玥姐說的一點都沒錯，你就是個人渣！”

也許是那個自己一直很避諱的詞匯戳中了暴躁情緒的開關，一直以來壓在心裏根本不敢開口的話那瞬間全說出來了。

凌樂聽我吼完以后一直沒說話，表情變幻莫測，我猜不透他現在心裏的想法，只覺得那張俊臉黑得要滴出墨來了，嚴肅得像是要吃人。他生氣了？完了。不是說好了好聚好散嗎麥小岑，你管著點嘴能死嗎？我仿佛都能預料到下一秒凌樂轉身就走的畫面了。卻沒想到他沈默了半天，好看的薄唇微啟，語氣冰涼失望：“我沒上過她。信不信由你。”

☆、past 【94】雨過天晴

其實坦白說，當時我聽到凌樂說他和蘇妍并沒有上過床的時候，第一種洶涌而來的情緒是狂喜。對，就是這么沒出息。人家輕輕一句話，就讓我烏云密布的心瞬間雨過天晴。至今想起這件事我都會笑自己蠢，而一面卻又羨慕，那個當初什么都還不懂，只一心想要去喜歡自己喜歡的人的麥小岑。

羨慕那個以為只要相互喜歡就可以抵抗一切，只要對方真心就一定會為其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的，天真的自己。

而話說回來。

那天的我就那么看著凌樂發楞，因為我不知道他和我說完這句話后，我該回答他什么。心裏雖然好像一塊大石頭落地似的輕松了許多，卻好像又更加覆雜起來。我不知道他的這句話是不是還是一個騙局，可轉念一想我現在沒有被騙的價值。于情于理他都應該甩開我去和蘇妍和好才對，現在這般執著的解釋，難道真的是因為喜歡我嗎。這么說倒也說得通……張愷說他是為了我挨打不還手的，看張愷那么生氣的樣子不像是演戲，再說他也沒必要串通張愷來逗我啊。一看張愷就不是那種會配合的人，他巴不得凌樂離我十萬八千裏遠才對吧。

等等。麥小岑你別開心過頭了啊，凌樂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都是冷冰冰的，你從哪兒看出來有值得開心的地方了？！不過……他不是應該說完這句話就拂袖而去么，特別瀟灑的那種。為什么還站在這裏瞪我？是要我為先前過激的言論道歉嗎？好像自己確實說的過分了點兒……但是，但是要道歉也不是現在啊，多沒面子！

“麥小岑。”

“啊？”我心裏千言萬語翻江倒海卻還沒想好到底該說什么的時候，凌樂冰冷的臉上浮出無奈的神情來，淡淡地喊了聲我的名字。條件反射地應聲后我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