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認(rèn)識屈伯母嗎?”顧伊坐在車裏,看著一臉專註的開車的楚炎鶴,好奇的問出聲來。楚炎鶴不是一個熱心的人,或者說,楚炎鶴要比任何人都要冷血,除了對待顧伊。但是,今天,他竟然多次對屈銘楓的媽媽表示關(guān)心,那樣子,讓顧伊以為,屈母不是屈銘楓的母親,而是楚炎鶴的母親似的。

“不認(rèn)識。”楚炎鶴的回答言簡意賅,還帶著淡淡的冷漠和疏離。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個車廂都顯得冰冷的降了好幾度。

他這是怎么了,剛才還不是跟屈伯母有說有笑的,現(xiàn)在對著自己,怎么反倒板起臉來了。顧伊不解,只以為他是因為今天鬧出的這些事情,累著了,心裏不免有些心疼。

要不死因為她的家裏這么多雞毛蒜皮的事情,楚炎鶴怎么會一大早就跟著自己忙東忙西,還要受到那些人的白眼兒和質(zhì)問。

為了融化車廂裏的冰冷,顧伊再次開口詢問。

“你們剛才在談了些什么?”她好奇,楚炎鶴和屈銘楓的媽媽有什么好談的,不過她也不是要查探楚炎鶴的銀絲,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她想,楚炎鶴大概還在因為那場鬧劇生氣。

“沒什么,隨便聊聊而已。”楚炎鶴說話的時候,始終都沒有看顧伊一眼,專心的開著車,眼睛註視著前方。好像前面的路才是他最該專註,最關(guān)心的事物一樣,不知道,還要給他評個五好公民呢。

顧伊不是個會活躍氣氛的人,更不會腆著臉往別人身上貼,她覺察出楚炎鶴情緒的不對勁,在接收到他的冷言冷語后,顧伊能后著臉皮繼續(xù)問下去,已經(jīng)是前所未有的突破了。

可是,現(xiàn)在,她見楚炎鶴不想說話,索性便不多問了,自己縮在副駕駛上,無聊的看著窗外的精致。

車子在經(jīng)過盛世尊享的時候,酒店門口一片混亂不堪,有好多路過的人好奇的停下腳步,想要看看是誰這么大排場在這裏舉辦婚禮,又怎么才這個時間,婚禮就完成了。

酒店的員工正在忙著拆卸門前的照片和鮮花裝飾,門前巨幅結(jié)婚照上,楊蔚微和屈銘楓恩愛的挽在一起,楊蔚微臉上帶著不可掩飾的小幸福,她輕輕靠在屈銘楓的肩膀上,秀氣的小臉兒微微揚起,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新郎官兒屈銘楓,眼角微微下彎,成好看的月牙兒狀兒,上揚的嘴角溢出幸福的味道,讓人看了,不禁羨慕,想要祝福這對兒幸福恩愛的新人。

可是,照片卻被人毫不憐惜的歪倒在墻邊,在秋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好像一陣風(fēng)吹來,便會把那象征著幸福的結(jié)婚照給吹走,撕裂,樣撒向不知名的地方。粉色氣球做的拱門也被推倒了,氣球灑了一地,紛紛揚揚的升起,往湛藍(lán)的天空中騰升著,倒是便宜了附近的小孩子,邁開小短腿兒,追著氣球不放。

本來一場豪華的盛世婚禮,就成了這個樣子,顧伊漠然的看著,楊蔚微不是一直期待著這樣的婚禮嗎?她為了陷害自己連婚禮都不舉行了,值得嗎?

顧伊還真不知道,自己原來那么招人恨,恨到人家可以賠上自己的幸福。

這算不算是一個人的榮幸?顧伊譏諷的笑了,臉上帶著譏誚,嘴角微微拉開,上揚出淺淺的不易察覺的弧度。

楚炎鶴見顧伊沒在說話,心裏很是氣憤,連帶著坐在駕駛座上也不舒服,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爬咬一樣,楚炎鶴難受的不著痕跡的動了動,既想引起顧伊的註意,又不甘心自己往上湊著讓她關(guān)心自己。

他微微偏頭,從內(nèi)視鏡裏去看顧伊,正好看到她這一副表情,心裏便開始翻涌奔騰起來了,她那是什么表情,是給自己看得嗎?

心裏不舒服,動作也猛了起來,好像是在發(fā)洩著什么,楚炎鶴猛踩油門,超了前面的車輛,引來一聲聲怒罵。他不去理會,打開跑車頂棚讓微冷的風(fēng)吹進(jìn)來。

顧伊被楚炎鶴突然的情緒嚇了一跳,秋天的風(fēng)已經(jīng)帶了絲絲涼意,瑟瑟的冷,這裏又是海邊城市,空氣裏濕氣很重,吹在臉上,濕濕黏黏的,很是不舒服。像是臉上貼了濕乎噠噠的紙。

顧伊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可是還是有些冷,因為今天是楊蔚微的婚禮,她穿的是裙擺長及膝蓋的晚禮服。顧伊拽了拽裙擺,試圖蓋住裸露在空氣中的部分。

她看了楚炎鶴一眼,發(fā)現(xiàn)他薄唇緊抿,擰著眉看著前方的路況,嘴巴張了張,想讓他把頂棚關(guān)上,卻在看到他顫動的咬肌時,把話憋了回去。

那是他生氣的表現(xiàn),他生氣了?為什么?難道他也以為楊蔚微的失蹤跟她有關(guān)?不可能,顧伊搖搖頭,否定自己心裏的猜測。若是楚炎鶴也認(rèn)為楊蔚微的失蹤是自己做的的話,他就不會在醫(yī)院裏幫她。

大概是因為屈銘楓和楊蔚微沒結(jié)成婚,他擔(dān)心他們的婚禮會受到影響吧,顧伊想著,這才恍然記起,楚炎鶴并不知道楊蔚微和屈銘楓已經(jīng)領(lǐng)了證的事,所以,他們有沒有舉辦婚禮,對于他倆的婚事沒有影響了,“楊蔚微和屈銘楓已經(jīng)領(lǐng)結(jié)婚證了。”

顧伊開口解釋,但是她忘了,這句話可以有很多種意思。聽在那個正處在氣頭上,又不甘心率先低頭開口的人耳朵裏,也可以理解成她這是酸溜溜的吃醋。楚炎鶴聽到這句話,緊蹙的眉頭不僅沒松,反而越皺越緊,額頭上甚至可以看到暴突的青筋。

見楚炎鶴不接話,顧伊也不想自討沒趣。兩個人一路無話到了沈宅,然后,各自從車子裏下來,回到房間。顧伊甚至都沒有等一下停車的楚炎鶴,這讓他本就冷著的臉更黑的像閻王。

從凌晨起,楊蔚微就開始折騰,一口水,一口飯都沒吃,還被人指著鼻子質(zhì)問,顧伊現(xiàn)在非常累,她換下濕漉漉滿是潮氣的衣服,抱著換洗衣服進(jìn)入浴室,卻被楚炎鶴當(dāng)前攔住。

他曜黑的眸子盯著她水滟滟的瞳眸,僵硬著表情說了句話,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木然:“你就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顧伊抱著衣服后退了一步,無法置信的看著楚炎鶴,從離開醫(yī)院開始,他就一直對自己不理不睬,現(xiàn)在問出這句話,顧伊從一開始忍著的委屈瞬間爆發(fā),她卻還是極力控制著情緒,不讓自己洩露出去一絲一毫,“說什么?”

顧伊看著楚炎鶴,望進(jìn)那一汪深潭中,想要看看,那漆黑不見底的漩渦裏,到底在想什么,他要用那種冷漠陰毒的眼神對著她嗎?

他要放棄對她的承諾,只因為楊蔚微失蹤流產(chǎn),只因為她曾經(jīng)和屈銘楓有過一段錯誤的感情,只因為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她,只因為所有的根本不能成為證據(jù)的證據(jù)指向她?

顧伊怎么也沒想到,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懷疑自己的人會來質(zhì)問她。她以為,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她,也會有一個男人永遠(yuǎn)站在她身邊,信任她,呵護(hù)她,保護(hù)她。

原來,這一切都是她以為,都是她一個人的一廂情愿,一個人的奢望。

隨即,顧伊自嘲的笑了,永遠(yuǎn),世上哪有那么多永遠(yuǎn),哪有那么多的信任,也許她真的是沈溺在楚炎鶴給她的無微不至的愛中,太深,太深了,深得連那險些要了她命的傷疤都忘了。

看著顧伊上挑的嘴角上的那抹嘲諷,楚炎鶴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攥住,勒緊再勒緊,如一根鐵絲勒入心臟脆弱的血肉,深深困住,不讓它跳動。這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無力,他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他以為她是在乎他的。

一股無力的悲傷涌上來,籠罩住他,他掙不開,逃不脫。像陷入沼澤的困徒,越是想要掙扎,越是無力的往淤泥深處淪陷,泥土漫過胸口,擠壓著胸腔裏本就不多的氧氣,繼續(xù)向上,或者說,是他的身子繼續(xù)向沼澤裏下沈,讓濕黏腥臭的泥土漫過嘴巴,漫上鼻子,堵住他唯一的生的希望。

現(xiàn)在的他面對冷然譏嘲的顧伊,便是這樣,便是這樣的無力和憋塞。

是他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他無力的扯開嘴角,像要給自己一個鼓勵,卻發(fā)現(xiàn)自己笑不出來。他以為,他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在顧伊面前,把自己的心奉上去,會換回顧伊的真心,哪怕是那么一丁兒,原來,這都是他的一廂情愿。

他也是個普通人,源源不斷的付出后,他也有欲求,他也渴望回報,渴望得到等同的回應(yīng),希望顧伊無論什么事,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他,哪怕是危險之下也好啊。

兩個人對視良久,僵硬的氣氛下,楚炎鶴失望的別過頭。

“伊伊,我對你很失望,這裏,很痛。”楚炎鶴捂著自己的胸口,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悲傷,他付出了,他覺得自己做的夠多了,他不奢望顧伊能做到他這樣,但是,最起碼的,顧伊她做到了嗎?

顧伊的嘴巴開合了幾下,欲言又止,她也想說自己很失望,很失望,對他的失望,可是,既然他不信任自己,還有什么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