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楞子忍著淚將二妮子的尸體火化了,她沒有哭,沒有落一滴眼淚,她長大了,長大的人是不允許落淚的。
收斂了二妮子的骨灰,小楞子小心翼翼地將裝著骨灰的壇子抱在懷中。她一步一定地走到云衣伶身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云衣伶一驚,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緊跟著就聽見小楞子說:“云衣伶,我把這具身子給你,你再造一個云輕歌吧!”
云衣伶一楞,她沒想過小楞子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小楞子的問題。她問自己想唱戲嗎?毋庸置疑她是想的,她本來就是戲癡的執念牽動的戲鬼,唱戲就是她存在的意義。但是小楞子要把那具身軀給自己讓自己再創一個云輕歌一般的存在,云衣伶卻覺得這事兒自己心底怎么也無法答應。
小楞子見云輕歌不言以為她不答應自己,想想也是,之前云輕歌說要收自己做徒弟教自己唱戲都被自己當面駁回,如今自己卻反過來求她附身幫自己唱戲,她又怎會應允。
“你的這具身子我不要,但是我可以教你唱戲。”云衣伶沈思了半晌幽幽開口道。她知道小楞子為什么要提出這樣的要求,為了二妮子的遺言,為了唱成和云輕歌一樣名動天下受皇權庇護的角兒,但是這世事哪有那般容易,云輕歌成角兒的代價是天妒紅顏英年早逝,云衣伶不想小楞子也變成這樣,她想了想還是另做了決定。
“教我唱戲?”小楞子一楞,云衣伶的意思是還愿意收她為徒?
“我附在你身上會讓你元氣大傷,況且那樣上臺唱戲的人終究是我不是你,縱使贏得那些虛名也不過是大夢一場,而且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你身旁,你獨自登臺便也會露了馬腳,倒不如我教你唱戲。你學有所得也是你的本事。”云衣伶冷靜地給小楞子分析道。
小楞子沈思了片刻,定定地點了點頭,云衣伶說得沒錯,她要成為云輕歌那樣名動天下的角兒,但是也絕不能只是個傀儡。
“但是我已經拜過程班主做師傅了……”想到這一茬兒,小楞子又覺得有些犯難。這要再拜云衣伶做師傅是不是就算是欺師滅祖了?
云衣伶哪裏不會洞穿小楞子的那點子小心思,便聽得她說:“我只是教你唱戲,報你解禁之恩,你不必拜我為師。所以也不會背上欺師滅祖的名。”
聽完云衣伶這一番話小楞子也就放心了,傻傻地咧嘴一笑,又寶貝似的摸了摸懷裏裝著骨灰的壇子,心中暗道:“二妮子,你等著看,我絕不會負你之言!”
料理完二妮子的后事,小楞子回到戲園子,剛一踏進戲院就見程連成從內堂裏走了出來。
程連成神色凝重地看著小楞子,那樣冰冷的眼神讓小楞子不由得脊背一涼,她已經記不得上一次看到程連成這樣的眼神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但是她知道程連成露出這樣的神情一定是出了大事兒,而且直覺告訴她這事兒和自己有關。
“班主”小楞子怯生生地上前叫了一聲。
“孽障!你還有臉回來!”程連成一拍桌案,那桌上的瓷杯茶碗都被震得乒乒乓乓直響。
“班主?”小楞子被程連成這般動作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依著她對程連成的了解,程連成此番是怒了,而且是暴怒,但是這火氣完全每個來由,讓小楞子前后摸不著頭腦。
“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你以為唱幾出戲拿點賞你就真的是這個蘇滬城裏一把手了?你說說你唱戲唱得好好的,干嘛盡出去給我惹事兒!而且惹誰不好,去惹霍家!”
程連成看著一臉茫然的小楞子更是氣得不行,這孩子可以說算是自己從小一手劃拉大的,本見她老實本分又有點資質就下手栽培了幾下,如今也算小有成就,但是萬沒想到在這種節骨眼上這人竟然會給自己捅出這么大的簍子。那二妮子過得再怎么不濟也輪不到她小楞子去插手啊,當初入霍家園子是二妮子自己選擇的怪不得別人,這下倒好,她小楞子把人帶出來不但沒給送回去,反而讓人在霍家戲園子門前服毒自殺了,這口氣霍家三少爺能和她善罷甘休?如今霍家派人去官府走了一遭,官府隨即便派人來把自己的戲園子給鬧了個雞飛狗跳,他程連成是個唱戲的,可也是個生意人,這從商的哪敢和官府作對!
“班主,那霍家戲園子不是個好地方,他們掛羊頭賣狗肉,二妮子在裏面……”小楞子還想開口說什么,只聽見程連成怒喝一聲:“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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