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小意久◎

如果她沒記錯, 現在家裏被她收拾起來的那幾張畫和聞染清手上的這張，筆觸很相似，而畫的那些地方, 如果和聞染清聯想在一起..

正好就是幾年間她各處出差工作的時候去到的地方。

遲意腳步是穩的, 內心有些不平靜。她把餐盒放在客廳的桌上，走到臥室這頭的落地窗前，“在畫什么？”

“給你畫的畫?！睆倪t意走到客廳聞染清就聽見了, 她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直到遲意走過來了才轉身圈住她的腰, 桃花眼裏愛意流轉。

聞染清的生活除了工作其實過得很貧瘠, 她自認自己很無趣，沒有遲意那么多愛好也沒有她心裏的廣闊天空, 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手記錄下曾經看過的美好風景。

在和各色人等交集, 因為工作‘必要地’看這些風景的時候, 聞染清心裏都在記掛遲意。

如果她和小意還有以后的話..她們就可以一起去看看。

她想明面上關註遲意卻又不敢, 唯一能偷偷釋放的念想就是往她們共同居住的那個家中遲意很少進去的那間畫室裏、或許早就被她遺忘的畫冊下面壓上一張畫。

可惜那本畫冊和畫在遲意搬離的時候就不見了, 畫冊裏面是她畫給八歲的小遲意所有的畫，小兔子、小老虎、小麋鹿..

聞染清猶記得自己第一次給遲意畫的是一只哭花臉的小奶貓,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單純想捉弄那個小女孩一下, 起因是她沒想到混世小魔王也有哭到眼淚鼻涕糊臉的一天。

她畫得很快，那甚至稱不上是一副作品，就連隨意的練手都比那只小花貓精致, 小遲意剛哭到力竭平覆下來, 那時候先是呆楞了一下, 隨后對她揚了一個不算好看的笑臉, 話裏還有濃重的鼻音。

“姐姐畫得真好看！”

遲意一笑就是兩顆尖尖的虎牙, 清澈透亮曜如寶石的眼睛毫無預兆地撞進聞染清心裏。

她軟白的小手很珍惜一樣在那只小花貓的臉上撫了撫，過了一會，又抬頭問：“我可以和你交換嗎？”

“唔..我把我所有的糖都給姐姐！”

遲鐘為了不讓小孩子長蛀牙，一天就給她兩顆糖，不是多稀奇的東西，但是小遲意有多寶貝她的奶糖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每天的兩顆糖，一顆給喝完藥的聞染清，剩下一顆攢著，一個星期有忍不住的時候最少也能攢下五顆。

那個夏天，落在遲意自己嘴巴裏的糖兩只手都可以數得過來。

等聞染清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第一次在日覆一日機械般的生活中對外界的人或物生出別樣的心思——

第一次想捉弄、第一次覺得溫暖、第一次展露出關心......聞染清的第一次都是遲意給的也都給了遲意。

想來也是那個時候..小遲意霸道又強勢地在她靜默無色的世界裏扎根，此后一發不可收拾，硬生生在貧瘠的土地上長出一棵高至云霄的樹。

離婚的時候遲意走得那么決絕..那本畫冊應該也被不帶一點留戀地處理掉了，聞染清是這樣想的。

聞染清的臉微垂著，過往的記憶很快閃過，再抬頭時眼角有點紅，她抿著唇細細看著遲意的眼睛，真心淺笑：“想和小意留下很多美好的回憶?！?

很短的時間，遲意還沒說話便已經聽到這樣兩句告白，她的心緒不太淡然。

“以前..也這么做過嗎？”輕薄的睡裙有一搭沒一搭地拂過發顫的指尖，遲意沒有伸手回抱住她，語氣裏有些難以察覺的輕顫。

就算昨晚睜著眼睛到后半夜才睡著，好奇想象聞染清以前喜歡過的會是什么樣的人，遲意都無意探尋她的過往。

遲意不是活在過去裏的人，只要聞染清舊情全部結束，現在喜歡的是她，她就能毫無芥蒂地接吻相擁。

但是..滿是寄托著愛戀的那些畫出現在她的畫冊下面，就代表不是和她無關。

“小意看到過嗎？”

聞染清的心重重一跳，很快呼吸就略微急促了一點，手緊了緊遲意腰間的衣服。

這樣事情的發生像是終日生活在黑暗裏的生物突然見到了陽光，不是具有絕對的傷害性，但是會讓她極為不適應。

她張了張唇，卻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么，心裏兵荒馬亂。

聞染清默認一般的舉動落在遲意眼裏，她的心裏突然就沈重了些，手還是貼著自己的腿不自覺地顫，聲音干?。骸耙彩钱嫿o我的嗎？”

像小時候她每天期待下繪畫課的聞染清會給她帶一幅畫一樣，這個習慣雷打不動，八歲的遲意不懂什么情愛，她只知道聞染清是對自己獨有的寵溺。

而現在..那種被獨寵、聞染清只是專屬她一個人的聞姐姐的感覺，陌生又熟悉。

聞染清撒不了謊，她不知道遲意為什么沒有抱她，即使很不安下意識想退縮，還是往前貼了貼。

溫聲坦言：“我只給小意畫過畫。”

……

只給自己..畫過畫。

輕輕的一句話在遲意心裏砸出不小的水花。她把視線從畫上收回來，微微垂眸，聞染清的唇色紅潤，身上是昨晚幫她用的身體乳的味道，眼睛裏有點緊張和無措，更多的是濃濃的情愫。

好像一翕一動都牽掛在她身上——會真切地因為和她在一起而心喜萬分，也會因為她稍稍冷了點的態度而慌亂，但無論哪種都會先自己默默消化，對待她如水一樣溫柔。

遲意一下就軟了眼神，因著自己的猶豫生出幾分歉意，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攏著她披肩，面上情緒滿溢。

好半天，她問：“你喜歡了我…多久？”

最早的那一副畫她回憶不起來時間，只是如果聞染清每次都這樣想著作畫…那女人可能比她想象的還要喜歡自己久一些。

她頓時對這段時間她們之間的波折感覺到心情覆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