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話，只是落在她肩上的手稍微松了一點(diǎn)，指尖蜷著，似乎生怕傷到她。
唐柔以為他是太難受了。
為了防止他的皮膚干燥，她抬手打開花灑，在浴池里接了淺淺一層水。
“不能太多。”她解釋著，“不然會(huì)把剛涂好的藥膏沖掉。”
人魚趴在她身上，悶悶地“嗯”了一聲，額頭在她脖頸處輕輕磨了磨。
半透明的魚鰭在水中鋪散開，如同張開了蟬翼般的翅膀。
唐柔關(guān)了水龍頭，順便摸了摸魚尾，不知道是不是錯(cuò)覺，人魚的體溫升高了一些。
蒼白的皮膚下透出一抹不同尋常的……粉？
唐柔多看了看。
他沒有說話，海藻般柔軟的發(fā)絲被溫水澆濕，落在唐柔手臂上，觸感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感受過。
看不清神色，只有尖尖的半透明耳鰭透出來，垂著的睫毛有些潮濕。
像精靈。
“你好漂亮。”她真誠地夸獎(jiǎng)。
人魚倏然回眸，眼神有點(diǎn)冷。
可她眼中是全然的贊美，不帶任何狹褻。
被人類抓住的這些年，他聽過太多次對(duì)于他外貌上的贊美，而每一次贊美都伴隨著貪婪的視線和痛苦的折磨，導(dǎo)致他以為美、漂亮，等一系列夸獎(jiǎng)的詞匯是邪惡的象征。
沒想到她的眼神是那么干凈。
似乎……還帶著一絲喜愛？
人魚倉皇收回視線，明明沒有心跳，卻覺得自己的血液流速更快了。
半晌后，輕聲問，“你喜歡漂亮的？”
“當(dāng)然喜歡。”她自顧自地說，沒發(fā)現(xiàn)手下蒼白的皮膚紅得更厲害了，“沒有人會(huì)不喜歡美的事物吧？人也是一樣，人魚更是一樣。”
她喜歡……？
唐柔絲毫不知道自己這一句話在人魚心中留下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背后的視線流連過她的五官，眉眼，小巧的鼻子，柔軟的唇瓣。
像是大型貓科動(dòng)物在狩獵時(shí)面對(duì)獵物的蓄勢待發(fā)，緊盯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人魚握著唐柔的手臂，出神地想，為什么這么纖細(xì)？
感覺好像輕輕用力就會(huì)把她折斷，會(huì)把她弄壞。
那些簇?fù)碓谒砼缘纳镆彩沁@樣覬覦她的嗎？他們也像自己一樣，對(duì)這個(gè)柔弱的生物蠢蠢欲動(dòng)嗎？
真討厭啊，獵物被別人盯上的感覺。
他重新貼回她的頸窩，裝作疼痛難耐的樣子。
事實(shí)上，腰側(cè)半透明的魚鰭因?yàn)榕d奮而微微張開，像兩片巨大瑰麗的蝶翼，半透明的漣漪在水面蕩開，如同他躁動(dòng)不安的血液。
“很快就好了。”唐柔溫聲說，找來紗布。
伴隨著她逐漸輕柔下來，帶著安撫意味的動(dòng)作，人魚瞇起眼睛。
那只手像是給他下了蠱，全然地控制住了他此刻所有的感官。
“柔……我能這樣喊你嗎？”
雖然模樣清冷如霜，聲音里卻染上了若有似無的欲色，尾音勾起的聲線像輕扣出聲響的大提琴弦，引得唐柔不自覺躲避。
“柔，謝謝你。”
他貼得極近，唐柔甚至能感受到他溫涼的氣息。
“別客氣。”唐柔躲了躲，“你坐好。”
“抱歉。”他沒動(dòng)，反而貼得更緊，“太疼了，動(dòng)不了。”
唐柔很為難。
她撕開一條條紗布，按壓著邊角，將其覆蓋在殷紅的傷痕上，手指隔著白紗撫觸著邊緣。
背后的身軀顫抖一下，忽然伸出手，慢慢壓上她的手背，帶動(dòng)著她輕柔安撫過受傷的魚尾。
“你怎么？”
人魚在她耳旁短促地喘息幾聲，低啞地說，“太疼了。”
原來很疼啊。
唐柔善解人意地說，“已經(jīng)快結(jié)束了，再忍耐一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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